当下张伯奋道:“待孩儿捉拿此贼!”
把座下银合白马一拍,舞着一对赤铜溜金大瓜锤奔出叫道:“那黑贼姓甚名谁,且来与我相斗!”
朱成道:“吾乃马陵千丈坑也,且记着斩汝之人便是你朱成爷爷!”
手舞三尖两刃青锋刀迎上。张伯奋先制人,手起一锤,便望朱成头上打去。朱成把三尖刀向上一挥,将那铜锤隔住。两样军器相撞,一声巨响。张伯奋那柄铜锤还未收回,另一柄铜锤又早已挥来,望着朱成腰胯打去。朱成眼明手快,把三尖刀向下一挥,又隔住了。朱成暗道:“怎可只教他来攻!”
将三尖刀打个转,望着张伯奋心窝里就刺。伯奋把铜锤一挥,将三尖刀打在一旁。朱成复再用力,把三尖刀望伯奋砍来。伯奋将两柄铜锤一叉,当住了。真个好一场厮杀,怎见得:
青雷降魔,天绝伏雷。狮虎凭跃千丈坑,坑中黑煞擒兽王。裂地威咆哮喑,震天含怒霹雳闪。鱼鳞耀光,乌油森严。大锤运起风雷,直往头上猛打;钢刀裹缠霜雪,偏向心口直搠。你道俺欺君误国作乱寇,我说你为虎作伥害民鬼。
二将两匹马,一白一黑,在阵前交错,刀锤并举,各展神威,大战四五十余合不分胜败。西山众将,见朱成刀法纯熟,都道:“此人本事不亚大哥,且寨中贼兵众多,果是吃他害了性命。”
张叔夜次子张仲熊在阵上看了多时,见张伯奋与朱成只是打个平手,要显自家本事,把嘶风赤兔马一拍,舞起手里那对厚背薄刃雁翎刀冲出阵去,大叫道:“我那哥哥且回,待我来斩这黑厮!”
张伯奋见状,感他心回意转,把马一拍,跳出圈子,也不回阵,就看张仲熊与朱成厮杀。朱成见官军换将,也不惧怕,挥起三尖刀便劈。张仲熊双刀架住,往回一收,复举起,齐砍向朱成。朱成将三尖刀向上一横,当住了。仲熊便把双刀顺着刀身,去砍朱成双手。朱成忙把手一松,双刀砍了个空,未待三尖刀落下数寸,双手早已接住,复再来斗仲熊。又是一场厮杀,只见:
一个皇宋驸马驭兵帅,一个马陵五虎统军将。左边催开胭脂赤兔马,右边胯下乌云踏雪骓。建功立业,功名直上凌烟阁;争勇斗狠,捷报飞鸽钟吾寨。旋风雁翎双蛇舞,三蛟龙银光出。雪烂耀目彩光闪,霜华凛冽透骨寒。天上一双正神只,地上两员厮杀汉。
二将大开解数,刀来刀迎,刀去刀当,亦是斗了六七十合,也只是平分秋色。张叔夜暗暗颔道:“熊儿虽是粗卤,终究是一母所生的兄弟。”
张伯奋在垓心观看的久了,见张仲熊也与朱成打个平手,又舞起两柄赤铜锤,骤马前来,叫道:“兄弟且住,再换我来战这黑厮!”
张仲熊要夺头功,不愿退回。朱成暗道:“果如大猛兄弟所言,这伙最会用车轮战取人性命。不可与之多斗,守城要紧。”
便将乌云踏雪骓一拨,退回城去。张伯奋追去道:“黑厮敢是怕了么!”
张仲熊亦追去,叫骂道:“只会欺软怕硬的草寇,是好汉便不要回城!”
朱成知他二人用激将法,也不采,直进了城门。李金宇、段大猛忙教乱箭射住。张叔夜下令渡水攻城,城上滚石乱箭打下。嵇仲大军攻有一个时辰,未能夺得,便叫收兵回寨。
朱成在城内与李金宇、段大猛道:“官军将佐真个不弱,须仔细防守。”
李金宇道:“明日我去,我那毒多时不曾市了。”
正说间,段大猛飞奔来道:“祸事矣!”
二人大惊,只道官军来攻,忙问缘由。原来那个薄太守为官贪滥,仓廒内的粮米,被他上面是好米一层,下面皆是沙土。朱成自攻下下邳后未尝明察,今个方才知晓。李金宇跌足道:“滥官误我们大事,白白饶他过!只此下邳断不能久守,当弃城回山。”
朱成劝道:“不可,眼下下邳虽无十分的粮草,却是个重地。如若弃之,一者便宜官军,二者反丧我山寨锐气。依我之见,当遣喽啰,回山报与兄长军师,教其使兵马引开官军,再运粮草,方才稳重。”
金宇道:“若是张叔夜教人决沂、泗之水以淹下邳困守我们,该当如何?”
朱成思道:“曾说张叔夜欲亲擒卢俊义,反以冷箭射之,教二子擒得。然量他为人,万做不出此般有伤百姓的事。”
金宇又问余粮尚能支几日,段大猛道:“可延十日。”
朱成听罢思虑道:“十日终是仓促,不知山寨可否及时调至,倘使不便,我们则坚守七日,再突围而走,亦是足了。”
火传令下去,令喽啰由东门出城,报与山寨。
且说张叔夜等回寨,与众将商议军情,金成英道:“下邳城坚,又三面环水,我军只得渡水而攻。若是作长久打算,只怕贼人两下齐攻,我们腹背受敌,反教他们得势,理当战决。叵耐城内钱粮为贼人所用,他如只坚守不出,为之奈何?”
张叔夜道:“朱成这贼不可小觑,到底是贼人上将,只宜智取。”
正计较间,忽见周信引着吴天鹗、袁宪进帐来报。不待周信开口,吴天鹗抢过话道:“小将几个巡哨,日落时忽见那城门打开,放出十余骑,便引部狠命追杀,截得书信在此,方得知贼人粮草将尽,使人回山求援。此军机大事,特来回禀太尉。”
呈上书信,张叔夜接来看了,苦笑道:“助我者,竟贪官污吏也。”
叹息不止,即与贺太平、盖天锡商议计策,分付众将行事。薄太守另行落。
当夜,朱成唤李段二人商量道:“城内粮短,坐等山寨来援终是下策。有小校来报,官军北面正有一簇粮车,押运而来。不如乘机截下,以备不济。”
二人都道:“官军不知我这里缺粮,宜当取回城。”
只留下李金宇把守,随即率队,悄悄出城。行了数十里,正撞着粮车。二将抢过,搅杀了一阵,教喽啰押送推回城去。
方近得城下,忽听杀喊声起,却是官军前来攻打。朱成急命段大猛押运粮车由北门而入,自己领队抵御。厮杀一夜,官军退去。朱成回到城中,正暗自庆幸,上得厅来,只见李金宇面皮古怪,连忙询问。原来那粮车里的粮米,多是霉烂臭的。朱成猛省,连连叹气。又看士卒疲敝,便教生火做饭。李金宇道:“似此撑不得十日。”
朱成摆手道:“明日再议,此事切记不可外泄,以乱了军心。”
三个各自苦闷,正是:
未期胜败两凭忧,难解貔貅撼鼓楼。
夤夜长明徒费力,登云何处举前筹。
翌日辰牌时分,城外鼓声大作,官军又至。盖天锡令兵卒于城下呐喊道:“黑贼,已知你城中粮草不济,早早纳请降,休与顽抗!”
又见袁宪登高大呼道:“你那报信喽啰人头在此,尔等无援军矣!”
教竹竿挑起级来。朱成三人见状大惊,只恐城内军心不稳,恨不得肋生双翅,杀了袁宪。李金宇拈弓搭箭,觑着袁宪较亲,只一箭射去,袁宪急躲,吃射落了盔上红缨。段大猛急道:“火烧上眉了,弃城回山寨再复此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