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不可以的原因,都不明。
但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活死人將眼睛戳爛,那就無論如何都看不見。
神奇的是,有些活死人可以搶劫別的活死人的眼珠裝在自己的眼窟窿上,然後就突然又看得見了&he11ip;&he11ip;是的,如你所料,有可以的、也就有不行的。
千真萬確的是,如果你將活死人的頭砍下後,用各種隨你高興的方式碾碎、燒掉、炸成焦片,那麼這個活死人就「再也活不過來」——這是那些生化殭屍電影裡唯一說對的事。
有的人在死後,身體的活動力回到生前的巔峰,跑得快,跳得高。有的人的屍體運動力,則維持在死前的水準。當然,有的人就變差了。原因不明。
有的人在死後瞬間復生,有的則是拖拖拉拉昏睡大半天才醒,也有些少數特例會產生夢遊症狀,過了幾小時才重回人間。原因不明。
人們很快就發現,這個大異變完全無法用科學去理解,只能在接受的過程中找到遊戲規則,越快弄明白就越能假裝出:「喔!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
6
並非所有人都憂心仲仲看待這場異變。
前幾天詹姆斯正好經過一個車禍現場。
紅綠燈旁的迴轉路口,一個躺在地上的女人被一台賓士撞得連腸子都流出來,左大腿也歪得翻過去,樣子無比悽慘。
詹姆斯看著女人的鼻孔一鼓一鼓冒著血泡,血泡越來越小,都快讓詹姆斯想起什麼叫做痛。
詹姆斯沒事幹,乾脆就坐在旁邊的消防柱上,跟一大堆路人圍著看發展。
不久,血泡變成了一堆碎泡,然後也不血泡了。
有個好事的路人從女人的包包裡撿了手機報信,女人在附近上班的男友趕了過來,一看到滿地的腸子,便趴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
那男友大叫:「依蓮!醒醒!拜託妳像其他人一樣醒過來啊!求求妳快點醒過來啊!」
真情至性,惹得很多圍觀的人都跟著擦眼淚。
每次都慢半拍的救護車終於到了,擔架衝出後車門的時候,被撞慘了的女人卻若無其事坐了起來,好像剛剛只是睡了場覺。
「我死了?像聞裡說的那樣?」女人有點茫然。
現場沒有尖叫,因為很多剛剛一起圍著看熱鬧的人都將嘴巴拿來吐了。
不過詹姆斯卻很感動她的男友一點也不怕她、反而用最快的度幫她將滿地的腸子塞進她的肚子的樣子。他邊哭邊笑,說:「感謝上帝!現在我們快點到醫院把妳的肚子補好,然後再把妳的腳弄回原來的位置,不怕,不怕喔!要勇敢!」
詹姆斯想,過不了多久,救護車出動的急促嗡嗡聲會變成絕響吧。
7
才一個月,數千年來建立的一切常識都不再管用。世界大亂。
「所謂的定義,就是要區分出誰是、誰不是。」
著名的英國哲學家兼作家阿茲克卡如此主張:「倘若依照以往哲學家笛卡兒的定義&he11ip;&he11ip;我思故我在,那麼這個世界已沒有真正的死人了。所以我主張,死人應該分成『前死人』跟『後死人』,所謂的前死人就是死了就死的死人,後死人就是符合前死人的生理特徵、卻持續擁有思考能力的一代死人!也就是現在引發我們重思考死人定義的那些東西!」
這個聽起來拖拖拉拉的廢話主張,迅淹沒在定義的大海裡。
現在,就連大家要叫「那些東西」做死人還是活死人都無法決定,也有人硬是要費功夫發明名詞如「死不像死人」、「半生不死人」、「死亡邊緣人」、「硬是不死人」、「全死不活人」等等。
每個稱呼都有媒體跟著附和,讓原本活著的人更加心煩意亂。
詹姆斯對「活死人」這個簡單的稱呼比較有好感,因為其他的名詞聽起來都有種嘲諷的穩義,或太具娛樂效果讓死人不舒服。
這陣子除了死而復生的種種傳聞外,所有的資訊都失去了魅力。例如詹姆斯在地下鐵撿到一份八卦報紙,上面詳載了兩個禮拜前發生在俄羅斯的爆笑兇殺案。
為了爭奪姑媽的遺產,兇手偽裝成小偷潛進了豪宅,用刀刺殺了表親死者後,再將死者塞進後車廂預備開到深山裡棄屍。沒想到兇手在棄屍途中,路過高公路休息站時下車上廁所,復活的死者就自行踢開後車廂逃走。後來忿忿不平的死者親自指控跟自己有遠親關係的兇手,兇手想賴也賴不掉,第一次開庭法官就給了死刑,連兇手自己也沒反對。
可以想見的是,這個兇手將被處死,然後一臉茫然地從極刑房裡走出去。
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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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莫名其妙的事只會越來越多。
無名小卒有無足輕重的好處,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對那些努力活著的人比較困擾,但像詹姆斯這樣毫無親人朋友、完全沒有社會地位的流浪漢,根本不需要煩惱為什麼自己死不像死,更不必去思考這樣的自己對其他活著的人會產生什麼衝擊。
省省吧。
詹姆斯終日漫無目的地閒晃著。
他可以在市立圖書館的視聽間裡連續租借八個小時的電影、歌劇、演唱會的光碟,也可以在書報雜誌間裡乾耗五個鐘頭讀遍每一份報紙的每一則聞。
今天早上詹姆斯在公園長椅上看人餵鴿子餵了三個小時,不,也許是四個小時吧。無所謂了,如果詹姆斯可以連續看人餵鴿子十個小時而不厭倦,他也一定會這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