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那副画面便渐渐清晰起来——人群的脸变得扭曲,四柱焦黑,烈火张牙舞爪蔓延而来,滚烫的热浪几乎灼伤她的脸庞……
郑语“啊!”
一声惊叫,从椅子上弹起来。郑谳正走下祭坛,看着她,有些担忧问道:“小雨?怎么了?”
难道方才她看到的是演的预言?郑语想,可是姐姐方才已经说了,未来一年都会是风平浪静的一年。她想着,赶忙摇摇头,小声道:“没有,就是有一只,呃,蜜蜂……”
兰知清看着她,问道:“寒冻,哪里有蜜蜂呢?小语,究竟生了什么?”
郑语求助般看向郑谳,郑谳连忙解围:“我今起床也看到了,可能不是蜜蜂,是别的虫子?兰姨花园照顾得好,这些小虫自然也都活下来了。”
她说完,向四周赔了个不是,拉起郑语就往屋里走。郑、兰二人尚有别的事要商议,便也没有留她们。
走了几步,郑谳稍稍缓下脚步,问道:“小雨,到底是怎么了?”
郑语看着她,眼神有些犹豫,她抿了抿嘴唇,小心问道:“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在祭坛上真的没看到什么别的吗?我只是问问。”
郑谳愣了一下,骄傲让她决定掩盖住自己的弱势。她点了点头:“对,我看到了水草、河流……还有雪花,怎么了?”
郑语摇了摇头。她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格外轻松笑起来:“没事,嘻嘻,只是一只小虫子而已。”
二人回房中玩了会棋,色便逐渐暗了下来。郑语有些害怕自己看到的场景,硬要拉着郑谳一起睡,郑谳没什么困意,她坐在床前想了想,忽然跳起来,笑着提议道:“有了!小雨,我们去书房拿扇子!”
郑语疑惑看着她:“什么扇子?”
郑谳却已经开始换她的“夜行衣”
,她急不可耐道:“就是画画的大扇子呀,走,我们这就出。”
她一面说,一面也给郑语披上了一身黑衣。两个人蹭蹭几下爬上屋顶,弓着腰,悄无声息往前小跑。
“姐姐!”
郑语跟着她跑了半,不敢大声呼唤,只能压着嗓子,“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面前的郑谳却忽然停住。郑语被她挡在身后,并未看清生了什么。她刚要探头看看,却被郑谳一把抱在怀里。
“别睁眼。”
她感觉到郑谳抱着她飞下了屋脊,开始狂奔,“抓紧我!”
郑语闭着眼睛。她闻到焦臭的气味,她听到痛呼的声音,她触碰到滚烫的热度,可她不敢睁开眼睛。
她在跑,可逐渐闻不到也听不见;她看到母亲,母亲去了哪里?更多的画面出现在她脑海中,屏蔽了她的感官——带着火焰的箭矢、身着铠甲的兵士、熊熊燃烧的树。她抓紧姐姐的衣服,可郑谳却摇了摇她的身体,要她睁开眼睛。
眼前是家中封锁良久的后院,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这里,正攀着枯草,贪婪吞噬着后院中心的笥楝树。
郑谳半跪在上,正拼命推动那张石桌。她的眼角带着泪痕。后门紧闭,郑语重听见门外的声音,那是母亲的嘶吼,是刀兵的撞击。
血液从门缝中流淌进来,后院已经变成一片火海。郑谳一只手拉着她,带她跳过一丛火苗,走到一扇狭小的门前。
“这密道能通往外面。”
郑谳听着门外的声音,催促她道,“你快进去,我马上跟来。”
砸门声愈演愈烈,吼叫被火苗放大,热气扭曲眼前焦黑的一切,一切都如同梦魇。郑语拼命钻进密道,她的眼前又开始闪烁——
一个灰甲的刀客冲进了后院,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他们四处寻找,如同寻觅尸体的秃鹫。最终,一个刀客笑了起来,她看到了棋桌前的郑谳。
密道早已老旧,窄小的门几乎无法拉开。郑谳手中拿着一柄断剑,艰难将门又打开一点,已经担心起关门的问题。她方要向里挤,却看到了郑语那双带泪的眼睛。
带着鲜红色的,带泪的眼睛。
是“演”
。
如同审判的真言终于落在身上,又仿佛终于找到了毕生所追寻的答案。郑谳如释重负笑了起来。
她没有走进密道,而是将剑插进密道的门中,拼尽全力合上了那扇门。
“走!”
郑谳喊道,“快走!我有内力,等你逃出去,我找你汇合,走!”
门被关上了,郑语听见极为沉重的转动声,那是石桌逐渐回到了密道顶部。又是几声沉闷的撞响,郑语听不出那是什么,她只是跪在密道口,一步也走不动,她的脸上涕泪纵横,哭得几乎要断气,可她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声也不出来。
在她看不见的方,郑谳扶着棋桌,已经体力不支。她艰难将卷刃的断剑扔出去,剑刃砸在一名刀客身上,她捂着伤口倒了下去。
“来!”
郑谳捡起上的长刀,强笑出声。她撒了谎,自从她看到演出现在郑语眼中时,她的内力也彻底消失了。
她且战且退,只为给郑语拖延时间。有刀贯穿进她的胸口,冰冷的、滚烫的。她喘不上气,只能闻到血腥味,连呼吸都带着血沫。又是一把刀,刀刃锋利,砍在她的左臂。千万把刀,千万点火,千万个破碎的面孔,千万个人希冀她去死。痛觉摧毁了她的神智,她逐渐站不稳,手中的刀也不知何时滑落在。
“活……下去,小……雨……”
她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笥楝树,树干已经在烈火中扭曲成了焦黑的骷髅。火爬上了她的衣袖,不知怎的,她眼前仿佛掠过了一个雪白的人影。
“啊……竹,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