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这花的名字?”
林焉问。
施天青摇摇头,“你不在的百年之中,我来过几回,才有些细微的印象,若非见你不识此花,我也未曾想到,此花只在幻音岭生长。”
“可既然他那时就识破了我们,为何将你我带去他院落之中?”
他看向施天青,尽管他身为药人,对这里过多的蛊虫产生了反应,可在落红公子的视线之内,一直隐藏地极好,甚至连林焉都未曾察觉,还是落红公子走后他松懈下来时才察觉。
“如果应顺真是为他所救……”
施天青对上林焉的双眼,“那么落红公子,究竟有什么目的?”
白色床帐之下,林焉敲了敲床板,清脆的空响回荡在耳畔,他伸手猛然掀开床板,昏暗而腐朽的气味从下面传来。
如同打破了封印恶鬼的玻璃瓶,无数犹如怨魂一般的声音哭喊骤然间爆开来,如同狂放暴雨下,林间呜咽的风,锋利地割在心口。
施天青扶着床栏,蓦地吐出一口血。
林焉飞放下床板,猛地捂住施天青的耳朵,后者却已跌落在地,扶着床角,不住的喘息。
“施天青!”
林焉飞快将施天青带离屋内,院落晴朗的日光之下终于为施天青苍白的脸添上了一点颜色,他阖上眼,单手却稳稳地贴在了林焉捧住他脸颊的手上。
“我调息片刻便好,你先去救他们。”
声音很低,林焉却听清了,他看了施天青一眼,抿了抿唇,起身重回到落红公子的床榻之上。
陈旧的木板被彻底掀开,从窗外漏出的光溢进暗室之中,林焉单手擎着火烛沿着楼梯走下去,眼前是漫无边际的黑色铁笼,颜色晦暗不明的油布遮掩其上,每个笼子下面都有无数蛊虫的尸体,还有几只正在蠕动着,有向笼子里爬的,也有向外爬的。
林焉掩住口,堪堪忍住了反胃的冲动。
腐朽的血腥气冲进天灵盖,无数哭喊愈清晰,林焉伸手掀开摆放在最前面的一个笼子上的黑布,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干瘪的身影,甚至很难看出人形,他的身上爬满肉滚滚的鲜红蛊虫,整个身体都因为中毒而青黑。
林焉去探他气息,却觉他七窍流血,几无呼吸。
尖锐而剧烈的痛楚忽然席卷了林焉的心脏,他扶着笼子,差点没有站稳。一遍又一遍胸腔起伏,无数次深呼吸后,那心痛才稍有缓解。
理智被搅碎又重拼起,林焉根本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那些枯瘦如柴的身体之上,就出现了施天青的脸。
听到他的讲述是一回事,亲眼看见药人的炼造过程,又是另一回事。
心痛尤甚当时。
无数裹挟在青光之中的飞箭打断锁链,林焉盘坐在中心,柔软而温和的青藤顺着他的身躯弥漫而出,所到之处的蛊虫顷刻间化为飞灰,笼中人被缠绕在藤蔓交织而成的暖床之中,光波萦绕,他们周身的晦暗之色一点一点褪去,逐渐露出本来的容貌。
从掀开的床榻照进来的日光落在林焉的身上,化作被圣光普照的神灵。他闭上那双温柔而清隽的眼,象征着生命与蓬勃的绿色一点点蔓延开来,阴暗无所遁形,整个暗室都逐渐被照亮。
林焉再睁眼的时候,忽然察觉那透进来的日光变得极淡极淡,仿佛有人封住了那窄窄的窗口。
他顺着光的来源——打开的床板,抬头看过去,对上了施天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