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扬州待的时间有些长,要做的工作也早几日就收了尾。此番来扬州的,既有知府,又有永宁公,连陛下特意派来的薛晏都来了,金陵这些日子便空了下来。
这般时日久了,也不是办法,故而沈知府提出,打算先行回金陵。
他的本意是想让薛晏在这儿再养养伤再回去,不过几日下来,薛晏已经能下地了,也不耐烦再在扬州住,便与沈知府一行人一同回了金陵。
君怀琅仍旧与他同乘一辆车。
君怀琅本是要骑马的,却被薛晏硬是拦了下来。
“车上宽敞,骑马干什么?”
薛晏理直气壮。
君怀琅好言道:“王爷需得静养。”
薛晏道:“一个人无聊,你读书给我听。”
这些日子下来,薛晏似乎仗着自己有伤在身,越学会无赖了。君怀琅竟也有些抵挡不住,听他这样说,也没法反驳,被他领着,稀里糊涂地一同上了车。
薛晏给进宝递了个眼神,进宝立马意会。
待二人上车之后,进宝在车夫身边坐下。
“赶慢点,王爷养伤,经不起颠簸。”
他慢条斯理地地吩咐道。“记住了?”
车夫诺诺应是。
——
薛晏看的多为兵书。
这倒是他自小养成的习惯。燕地荒蛮,他又长在军营里,除了这些,没别的书给他看。
他从小把兵书当做话本,时间久了,对别的也没什么兴趣。
二人上了车,便像前几日一般,一个读一个听,车厢中弥漫着一股安静的氛围。
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车上没有茶水喝。
从扬州到金陵的路途有些颠簸,煮茶的小炉放在车上,极容易引燃别的物件。故而上次来扬州的半路上,进宝就将那炉子撤下了。
薛晏也不是真多喜欢读书,只是喜欢听君怀琅的声音罢了。
他拿读书的借口将对方弄上了车,却也不舍得真让他在没水喝的地方,读大半天的书。
没多久,薛晏便打断了他。
“回去之后,你还上我这儿来,给我读书听么?”
他问道。
君怀琅听他问话,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他。
而今薛晏虽仍旧趴在马车的榻上,却早和前几日不一样了。
他双臂交叠着,垫着下巴,衣袍也穿戴得齐整,打眼看去,慵懒又闲适,看上去并不像个伤患。
他的恢复能力确实强得很,这几天给他换药的进宝也说,伤口都结了痂,已然好了不少。
故而自这两日开始,薛晏偶尔要坐起身来,或者下地活动活动,君怀琅都没有阻拦。
按说他这样的状态,已经不需要君怀琅日日照顾,更不用像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时一样,给他读书解闷了。
君怀琅略一迟疑,没有说话。
按着他平日里的个性,径直回绝也便罢了。待他回到金陵,眼看着已经过了五月,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可是此时,他却现,自己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因为同薛晏朝夕相处了几日,他竟生出了些不舍。
读书时总能看见他的表情,二人还时常交谈,这种平淡安静的气氛,竟让他有些舍不得,想要长久地继续下去。
……或者说,他不是舍不得这种气氛,而是舍不得薛晏。
君怀琅被自己的这个认知惊了一下,握着书的手微微收紧。
薛晏见他没说话,就知道他想拒绝。
自己当然不是非得听他读书,只是想找个借口,日日都能见他罢了。
他这几日的无赖耍得轻车熟路,见君怀琅不说话,他便开口道:“我这天天趴着,看书多费眼睛啊。回去还有不少公文要送到我那儿,你不如帮帮我?”
分明就是借口。
薛晏受了那么重的伤,即便他自己觉得不用再养了,知府和永宁公也不敢拿这些琐事给他添麻烦啊。
君怀琅知道他这只是句借口。
但这借口像是替他找的一样,让他心下松了口气。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