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一番牢狱之灾,面前的黄宗吉越损瘦了许多,神情也不似从前抖擞。无精打采,只说了句。“石叔叔可别嫌弃,晚辈来此也是为了与石兄告别的。”
“告别?”
“告别?”
石顶富和石任意二人异口同声。
“不错,晚辈打算离开椒城,只怕往后何年何月再归来也没个准头了。”
“宗吉,不至于此,你若有艰难可留宿我家里。”
石任意最在意这位好朋侪,他们彼此可谓惺惺相惜,听他这话自然心中不忍。
牵强一笑,笑来亦毫无喜色,黄宗吉摇摇头,眸光之中透出深深感激。“石兄,人世无常,你不必再为愚弟操心,愚弟此去也正为了谋个生路,从今往后,从商路上多了一个黄宗吉。”
他决定从商了?总算放下了?本来二人就对求取功名渐生厌恶之念,这下黄宗吉受其叔叔牵连,秀才的功名也被革去了,或许,从商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自然不用多言,石任意拉着黄宗吉的手。“好贤弟,你我进屋里说话。”
彩云还立在原地,他们对她不理不睬,心下别提多怨气,再者,小姐还等着石任意去接回,她此行不利,如何回去向小姐交代?
“石公子,你……”
彩云的右手指指着石任意。
一位是最好的朋侪,即将远走他乡,最后一程,他只想留黄宗吉在家中好好倾语一回。心下顿时没了主意,不知所措呆呆看着彩云。
“莫要做那负心汉!石公子,小姐还等着你呢!”
彩云忍住怒火,双眸已含泪而出。
暖日令人惬意,可惜,在这儿的四人皆心不在焉,各自都心生寒意,世事无常,谁能料及往后的改变?
石顶富倚在堂屋门边,右腿仍旧踮起,双手捧着木匣,深吸一口气,再无忍耐的必要,也为了替儿子打圆场,干咳了两声。随之道:“彩云你且回去和你家于小姐说明,改日我儿任意再去和小姐见上。彩云你也瞧见了,今日……今日家中有客到,你这就赶紧回去复命吧!”
“那怎么成?”
彩云不好坚忍下去,愤然跺脚,吐纳急促了起来。咬咬牙,她也顾不了那许多。“好一个道貌岸然的石公子,你原来……原来也和那些个伪君子一个模样,枉我家小姐看走了眼,也枉我彩云对你百般信任,呸!呸呸呸!真是……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这个衣冠楚楚的……”
“唉唉唉!彩云莫要信口雌黄,我家任意什么为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最清楚,倒是你家小姐的为人……哼哼!她做过些什么……”
“父亲!不要再说了!”
石任意突兀咆哮说话,额上青筋暴突。
从小到大,头回见着儿子这份虓怒,而竟然是冲着他。石顶富一个踉跄,木匣没拿稳,自个也因受到惊骇而侧歪摔倒在地。
黄宗吉眼疾手快,也没来得及,但连忙前步,赶紧扶起了倒地的石顶富。“石叔叔慢些。”
不过一嗓子而已,不想腿伤未愈的父亲被吼到倒地,石任意自个也慌了神,双手抖了抖,不知所措瞧着黄宗吉扶起他的父亲。
也是意外,木匣掉地之后自个弹开了盖子,四锭金元宝就滚了出来。
虽然,木匣之中再无它物,但都不是傻子,黄宗吉在落难之时哪还有这份财力?
顾不得旁个心思,石任意颤索地捡起了金元宝,捧起抱在怀中,目光如炬。“贤弟,你……”
石顶富也忘了疼痛,也忘了怒责儿子,他知道,四枚金元宝恐怕就是黄宗吉变卖了家产才换来的。
“贤侄啊!你这……你这实在是太过了!”
双手依然扶着石顶富的右臂,二人已起身,但见,黄宗吉却苦涩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与我等读书人而言,这些又算什么?”
稍回转了些心绪,他眨了眨双眼,瞧了眼石顶富。“石叔叔,晚辈心里清楚,你们为了搭救我出狱,也花费了不少的银两,晚辈能活着出来,亏得石叔叔和石兄,你们犹如我的再造父亲和兄长,这几锭金元宝聊表感激之情又有何不可?”
“不行,宗吉,愚兄不能要你的金元宝,这……这是你的全部家当吧?你拿走!”
石任意坦然说话,毫无遮掩。
石顶富吞了口津唾,瞧见儿子如此坚决,他也该附和才成。“对对对!宗吉啊!你可别拿身家开玩笑,石叔叔我受不起,你……你拿回家去吧!”
“今日既然带来,晚辈已没打算归家,且晚辈已遣散了下人,再无家可回。今个留下金锭,晚辈就要离开椒城了,求石叔叔莫要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