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滿滿地提上來,放在地上晃了幾晃,微微灑出一點水來。
楊廷提著水桶去東邊的雜房裡沖了個涼,頓時感覺一陣清爽,白日裡在採石場上搬石塊運石子的,滿頭滿臉都是灰塵。
夏夜靜靜的,草叢裡有蟋蟀蛐蛐在喺噓噓地鳴叫著,楊廷擰著毛巾走到院子裡,又擦了把臉抖了抖毛巾搭在竹竿上。
忽然間楊廷微一皺眉,目光瞥向右邊的草垛:「是誰?!出來!」
四下里靜悄悄的,連蟲兒都不叫了,沒有一絲聲響。
楊廷順手抄起一根細長的竹竿,緩緩邁著步逼近了草垛。
空氣里瀰漫著一絲冰冷的緊張,微微能聽到另一個呼吸的聲音。
楊廷劍眉微蹙,緩緩抬起手上的竹竿,猛然間用力,就要向草垛後方刺去。
「不要啊!不要!」
草垛後面躲著的人忽然間驚惶地跳了出來,楊廷頓時心下一驚:
「是你?」
伊蘭莎撅著小嘴又委屈又不滿地望著楊廷:「你幹嗎這個表情嘛,跟見了鬼似的。」
說話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你怎麼來了?」楊廷皺眉問道,手上的竹竿依然緊握在手裡。
「我、我,」伊蘭莎支吾了半天,眼眶一紅,頓時就哭了起來。
楊廷微微慌了神,往前走了一步,努力放輕聲音道:「你哭什麼?不要哭了。」
伊蘭莎哪裡管他,自顧自地哭得起勁。
楊廷愣愣地站在一旁,不知該怎麼辦好。
「哥哥要我嫁給吐、吐渾王,我不想嫁,就跑了出來,」伊蘭莎一邊哭著一邊嗚咽道,「我、我沒地方去,就想找、找你,他們說你被貶到塋南了,我就一路、一路找了過來。」
楊廷臉色一陣陰暗,秀挺的眉峰越加緊蹙起來,這才發現,伊蘭莎一身紅裙已是殘破不堪,棗紅的靴子上滿是塵土。
把手中的竹竿扔到了一邊,楊廷左右看了看,半晌道:「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今天不早了先住下吧,明日一早送你走。」
伊蘭莎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一邊小聲嘟囔道:「我不走。」
楊廷一頓,沒搭理她,邁開步子走進了屋裡。
這裡的條件很簡陋,每個被發配的犯人都只有一間茅草房,他這還是上頭吩咐下來要好好照顧的,分到了一個單獨的小院,外加兩間茅草房。
旁邊一間低矮的草房裡堆積著雜物,正中的草房裡也不過是擺了一張方桌一張破舊的木床就已經滿了。
楊廷把燭台上的燭火點了起來,火油不多,平日裡他都不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