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枪。
莉莉丝的额头上印出了一个淡淡的,红色的圆印,是刚才瑞莎留在枪上的血。
厄曼看了一眼,他觉得滑稽,于是自然地伸出手去擦拭。
莉莉丝不敢动,也不敢问。
厄曼一边用手指搓着圆印,一边看着手指下莉莉丝颤动的眼睛,他告诉她:“你杀不了我。谁都杀不了我。”
莉莉丝没有回应,她额头被厄曼搓得烫,脑子也在翻滚,他抬起的手挡在她的眼前,她看见他袖口上的金色纽扣,她注视着纽扣,直到它们变成了一道虚影。
圆印擦干净后,厄曼的手指还在她的额头上按了一会儿。
他感受着她皮肤下血液的跃动,心情逐渐平静。
虽然他很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平静。
“你害怕吗?莉莉丝。”
厄曼终于放下手。
莉莉丝的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
厄曼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说:“我知道你吓得不轻。”
莉莉丝被他的动作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你和瑞莎·斯莫不同,她是自寻死路。我了解这样的人。他们自认为在伟大的事业奉献,把死亡当作荣光,把个人当作神。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厄曼的语气很柔和,就像在讲一个睡前故事,“你要好好活着,因为你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有,没人在乎你,也没人会保护你,不要被任何虚伪的信念和理想说服,我希望你像老鼠那样,继续顽强地活下去,无论周围生了什么。”
像老鼠那样活下去。莉莉丝的脑中默念着这句话,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从未想过要为谁牺牲,即使她对瑞莎满怀愧疚,她也不愿意帮她。
她从未想过要为任何人牺牲。
但此刻,当她看着厄曼殷切的绿眼睛,听他说他希望她活下去,她头一次怀疑活着是否真的是件好事。
当晚,奇奥将瑞莎的尸体送到了菲利克斯的门前,在尽情欣赏了菲利克斯的痛苦之后才将他带走。
菲利克斯就此消失。
而这晚消失的人不止菲利克斯一个。
在夜最深最沉时,赶着车准备进城的农民突然听到了一阵枪声。那枪声十分诡异,在爆炸声混合着惨叫,这样的声音能把人吓得尿裤子。这个倒霉的农民就被吓得不轻,他拿鞭子猛抽马背,结果马儿痛得嘶叫,马蹄子乱踢,车子一歪,上头的菜全都滚到地上,他却连捡都不敢捡,只慌张调转马头往家里奔去。
第二天太阳升起,城外的一条道路上倒着几筐菜。流言开始在各处小声传播。
清早,埃利斯早早地出了门,蓝帽队今天依然要工作。
街上空无一人,除了他们只有饿晕的野猫,他们的脚步踩在地上响得要命。
麦克尔看到了一扇窗户后躲着的人,他只看一眼就能猜出那人脸上的表情。麦克尔的心情很沉重,他又想到了昨晚那群人,还有那排木房子,他抬头朝前头埃利斯看了看,他的背影十分压抑。麦克尔不敢再问任何问题,也不敢再朝任何一扇窗户看,于是只能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前头的埃利斯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麦克尔,他沉着脸,但那和麦克尔无关,他只是在想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