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依依不舍地送走儿子,独自在家等啊等,始终没能等到儿子归家。
村子里当初上战场的人要么早就回来,要么魂留沙场,周边人都劝说她别再等了,可倔强的寡妇始终不放弃。
两年、三年、五年。
备受煎熬的她身体越来越病弱,时常咳血,所剩时日无多。
寡妇家中有一棵大树,一到夏天树上引来许多栖息的蝉,孤独又憔悴的她朝着满树的蝉诉说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和心中不甘。
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回屋只觉得浑身上下痒得不行,竟是蜕了一副完整的壳皮下来,更神奇的是她原本的病痛都减轻了不少。
又惊又喜的寡妇自那以后经常向满树的蝉诉说内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蜕一次皮。寡妇的身体不断变好,甚至越来越年轻。
为了不被旁人发现,她很少出门,谎称自己得了怪病,若必要外出则一定会包个头巾,叫人看不出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年盛夏都是寡妇蜕皮,返老还童的季节。
四十多年后,当初的镇子时过境迁,镇中许多熟人早已埋入黄土,唯独长寿的寡妇还独居在她破烂的小屋里,成了镇子上高寿的人之一。
又是一年军兵返乡,一个步履蹒跚的甲士回到了陌生又熟悉的葫芦镇,敲开寡妇家的门。
“母亲。”
满头白发的老兵跪倒寡妇面前。
即便她包着头巾佝偻腰背,老兵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亲娘。
“我儿,终于等到你了。”
寡妇望着苍老的儿子,眼泪止不住涌出。
院中满树的蝉顷刻之间振翅齐鸣,声音刺耳无比,老兵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只金色的大蝉从自己头上飞过去,依依不舍地绕着他转了一圈,而后落在树上群蝉之间。
群蝉愈发高鸣,而后戛然而止,居然全部死去,扑簌簌落了一地。
老兵大吃一惊,回头询问母亲,但眼前只余满地衣裳。
他目瞪口呆,来回寻觅不见母亲踪影,终于明白了什么,来到树下,捡起那只僵硬发灰的金色大蝉,老泪纵横。
……
“仙人,这就是那蝉人故事。”
老蔡头讲完,主动提及了另一桩奇闻异事:“据说葫芦镇上这桩事情跟咱们疙瘩村代代相传的仙人故事还有关联。”
“哦?有什么关联?”
“说是一两百年前,仙山上有仙人下凡间,仙人身边围着许多蝉知了飞来飞去,振翅鸣叫。路经葫芦镇的时候,有两只蝉飞到一家的树上不走了,仙人只说了句‘你们自己愿意待就留在这里’,然后便离开。后来听说,那家就是寡妇家。”
如此有趣的故事让宋摇星大饱耳福。
听得可谓津津有味。
老蔡头还说,故事中那位身边围着许多蝉知了的“仙人”
,也是从昆仑古山下来的,但宋摇星并不认得,或许是什么未曾听过的前辈吧。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听故事,直到晚饭时分,大儿子小心地来到两人所在的堂屋,“仙人,爹,该吃饭了。”
家中女人早就做好了饭,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端上来。
“端上来。”
老蔡头下了令,谨慎地对宋摇星道:“仙人,我们乡野庄稼人吃的寒酸,望您不要介意。”
他其实不清楚仙人到底需不需要吃饭,问问总归是好的。
宋摇星点点头。
她尚未辟谷,当然需要吃饭蓄养精力。
饭菜陆陆续续被端了上来,尽管已经比寻常节日都要隆重,充其量仍是些粗糙麦饭、麦饼子、炒野菜,最多不过是野菜里多加了鸡蛋,另外专门炖了只肥美的鸡。
蔡家人观察老爹眼色跟着上桌,心中颇为激动。能跟仙人一起吃饭,说出去都够吹一辈子了。
香喷喷的饭菜尤其是炖鸡让众人口水直流,谁都不敢动筷子。
直到老蔡头请宋摇星夹了第一份,自己夹了第二份,其他人这才拘谨地慢慢动筷。
吃饱喝足。
晚上,蔡家人早早地入睡,毕竟夜晚没什么消遣娱乐,油灯又如此珍贵,不能无缘故浪费。
宋摇星的屋里倒是点了一盏,小小的火苗照映得同样狭小的屋子十分温暖。
她拈了一只飞虫,掐个法决低语几句,飞虫扑棱着小翅膀灵巧地飞进老蔡头的屋,通过飞虫的双眼,看见屋子里的老蔡头正焦急地团团转。
明天仙人就要走了,老蔡头攒了一肚子的恳求,偏偏没抓着机会开口。
宋摇星笑了笑。
她是专门来给老蔡头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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