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潇心里太明白了,她这是怕他对姜墨辞用刑,想看看自家兄长有没有伤,有没有缺胳膊断腿儿。
他把姜姮从身上扒拉起来,摁回床间,盯着她冷冷道:“我还没对墨辞动手,你要再闹,我立刻就去卸他一条胳膊。”
说完,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转身阔步离去。
短短一夜,成州的邸报已在书房堆积如山。
所谓叛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五万陇右道驻军足可剿灭,但驻军清扫战场审讯祸时却挖出来一些辛秘。
今年,成州一带出现神秘墨客辗转经营,联络朝廷官员,试图寻找当年政党的幸存者,而此次成州流民作乱反叛朝廷,也很难说是不是受这群人的蛊惑。
梁潇坐在书案后良久无言,手摩挲着邸报上“幸存者”
三字,忽得抬头问:“虞清还打探出来什么?”
书房里跪着军中信使,受左翎卫将军虞清所托,不走官道,秘密进京向梁潇禀报军情。
信使道:“虞将军怀疑,京中亦有政党在暗中行事,策应成州。只是将军远在千里之外平叛,无暇顾及,特命属下进京提醒殿下,此事敏感,涉及靖穆王府,您千万要小心。”
梁潇点了点头,让信使稍作休息就回成州。
他将邸报扔回书案,起身走到窗前。
天边彤云密布,阴影自重檐覆屋游移,逐渐扩大,枝桠迎风簌簌颤立,瞧上去是一场大雨。
方才还是春风艳阳天,顷刻间就变了脸。
站了好一会儿,听见身后有衣料窸窣的低微声响,他头都没回,直接问:“阿翁,怎么了?”
姬无剑道:“玉徽县君闹着要见您,王府护卫已奉命将她拦下,您看……”
梁潇揶揄:“她是要见我吗?是挂念着她的墨辞哥哥吧。我可没有姜墨辞的福分,有那么贴心为兄的好妹妹。”
姬无剑不知该说什么,听得梁潇凛声吩咐:“把她轰出去,这些日子不许她来王府,还有……”
他顿声,添了万分的凝重:“加派守卫,守好暗室和西厢,一定要看住了姜墨辞和谢夫子。”
本以为关他们些日子,待成州战事彻底结束便放他们回去,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成州是一滩浑水,金陵也不见得干净。七年前姜墨辞在京中为质,辰羡和政党的活动他参与的并不多,怎得就能轻易找到那间专供秘密联络的小院子?
最坏的答案,就是七年后的今天,姜墨辞又重和那些人搭上线了。
可姜墨辞既然参与政不多,认识的政党也不多,那有谁会是他恰恰认识,又能如此信赖的呢?
梁潇胸膛堵着一口气,狠狠打在金交椅背上,怒道:“给姜墨辞上点刑,审他,如果还审不出来,就把谢夫子拖过去,看这一对苦命师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姬无剑瞠目:“这,王妃那边……”
“别让她知道,还有,刑具上收着点劲,别给姜墨辞留下残疾。”
这么打定主意,梁潇难得慈悲大,真让姜墨辞和姜姮见了一面,姜姮见姜墨辞虽胡子拉碴狼狈不堪,但衣上一点血渍都没有,终于能放下心,也不再闹,肯乖乖地喝药。
只是她不知道,姜墨辞一离了她就被带去暗室受刑。
这些日子朝廷风云不歇,王瑾见抢夺军权不成,上奏说近来京中仕子妄议朝政的现象时有生,让京兆府和大理寺严加查探。
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梁潇不欲理会,由着他去,只是今年本是大考之年,仕子齐聚京都,须得暗中看着,别闹出乱子才好。
第2o章。旧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一大清早,侍女进来禀,说许太夫人病得厉害,太医说怕是有些不妥。
自梁玉徽和梁潇闹翻,许太夫人就开始病,起先梁潇以为他这老母亲是为见妹妹在装病,没拿着当回事,只让太医来看。
谁知眼看病来如山倒,越来越严重,哪怕让玉徽天天守在病榻边侍奉也不见好。
往常太医总说要多饮几副汤药,仔细调理,这一回却直接说不妥。
梁潇立即和姜姮去薛皋院看望母亲,许太夫人病骨支离,脸色苍白,拽着梁潇的手,说自己要死了,没别的心愿,只想让自家弟弟带着侄子侄女们来送她最后一程。
梁玉徽就在一旁守着,怕极了梁潇会像往常那般一口回绝,谁知眼见兄长沉默片刻,为母亲盖好被衾,轻轻说:“好。”
许太夫人的娘家在吴江,既然靖穆王话,八百里加急,若要来也不过十天半月的事。
来了之后,女眷在薛皋院里住下,男丁住在外院,每日固定时辰进院子里探望。
姜姮对许太夫人是没有多少感情的,但表面功夫要做,而且她喜欢玉徽,每回来薛皋院玉徽都会拉着她说话,问她近况,有没有收到姜墨辞的平安信。
梁玉徽往成州派了几拨人,皆杳无回音,只当在打仗,影响了通信,趁着战事消停,最近又派了人去,还没等到回音。
姜姮只有摇头,就算有平安信,信也绝到不了她的手里。
两人各自嗟叹,话说得多了些,略微耽搁,姜姮看了眼更漏,还有两刻便是许家男客来探病的时辰,便匆匆起身告辞。
谁知偏这一日许家人提早来,一进一出,姜姮正撞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