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染送实在冥顽不灵,向来不信这个理由。我无奈得很。
这回他又故技重施。我只得匆匆敷衍一声:“知道了。”
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想来我如今虽化了个凡人,也无甚法力,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不死之身,想要出些事也难。
“小姐。小姐。”
天光熹微透过窗棂时,我又被扰了一回清梦。勉勉强强睁了一条缝,正见得相国府的婢女墨墨端了一盆温水,细声细气地唤着我。
此时不过卯时三刻,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困偏被扰清梦。我懒着声调,问道:“何事?”
墨墨低头行了个礼,娇声回道:“相国大人吩咐,今日全府上下女眷皆要上城东云山寺敬香,小姐可是忘记了?”
忘倒是没忘。
十里长安街上有个玄之又玄的传闻,说是八十年前水神降世,消弭了长安街上一场火事。那日火势极猛,火焰如一条赤蟒般盘桓在都城之上,本是场大灾。幸得上天庇佑,派了一位水神,一场大雨浇灭了火事。
这桩传闻在大燕百姓间传得神乎其神。但依染送的闲磕,那位水神泽霖一向是个板正的老神仙,纵然是半个大燕皆被烧了,也很难惊动他老人家。可怜这一城百姓对此深信不疑,自此往后每年这日都要上云山寺敬一炷香,以感恩上苍垂怜。
话虽如此,面上还是得撑出一份恭敬来。是以我着了身素色的衣裙,绾了个正式的髻,稍加妆点,方出了门。
长安街上人头攒动。大燕都城的百姓由于不事耕织,常年闲得慌,无论是公主和亲还是罪犯劫狱,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级别的盛事。就连上寺院敬香,也敬得颇为喜庆。
是以墨墨跟在轿子边,时不时向前路探上两探,看得人焦躁得紧。可惜前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她这么探上两探,也就只能探上两探。就是要探个第三回,也是要被满面喜庆的百姓们挡回来的。
我撩起轿帘,安慰她道:“不用探了,左右我们也不急。”
向轿外的这一望,却正望见了不远处的岁锦楼。
此刻街上是个寸步难行的光景,岁锦楼里倒是宽敞得很。那一位青衫罗袂的男子持剑立在岁锦楼的门沿,柳絮轻飞,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总觉得他这副漠然神色,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待我叫停了轿子,三两步向岁锦楼迈去,那持剑男子却已不见踪影。徒余柳絮轻舞,和着三月的日头,暖融融的,仿若做了个梦。
我在人群间四处望了望,再没能找到那人的踪迹,无端地便有些茫然。一恍惚,后颈却突然受了一记重击,只见得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影在我面前虚虚一晃,便再无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萧昱】
当一个与众不同的千金小姐,总要有些副作用的。
譬如眼前这位虎背熊腰的大汉,已经在我面前换了三十六种姿势语气,红脸白脸换了三个周期,重复同一句台词,道:“小神仙,你若执意不肯交出自己的仙元,休怪爷爷我不客气。”
这头虎妖循着仙气在相国府里打探了许多时日,才偶然现了我的仙身。可惜我得了永生之力之后,仙元便已化散,成了不死不灭的神体,实在对他爱莫能助。
我好气又好笑道:“你纵是把我剥皮抽筋,也定然找不到我的仙元。”
“哟嗬?”
面前的大汉虎目里燃上怒意,眼珠子瞪得呼之欲出,“想不到竟是个刚烈的小神仙,便教你看看爷爷我有没有这个本事取你仙元。”
这委实是一个误会。我不过阐述一个事实,他却咬定我铁了心要忤逆他,实在百口莫辩。
好在我这副躯壳虽不经打些,神魂却有长生之力护着。是故我在一日间饱尝了一顿鞭子,又被浸了一回盐水,甚至还被投进锅里蒸了一趟,尚还能留下一丝气力。
折腾完这一套极刑,虎妖撞了鬼一般睖睁着一双圆目,怒道:“这样都不死?!”
何止是不死。我的五感被封,这套所谓极刑除了落下点狰狞伤痕,倒没什么旁的痛处。
只是这伤痕太过可怖了些,双腿绽开血肉,露出森森髀骨。凡人伤至如此,怕早已魂归了离恨天。此番若是要回去,定要先给染送治一治,以免吓坏了墨墨。
可染送近日去了冥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有些烦躁,斜瞪那虎妖一眼道:“你可信了?你们这些小妖,不走正途修炼,以为吞了神仙的仙元便能一步登天。可依你这点道行,真要飞升为仙,怕是连第一道天灾都过不去。”
逞口舌之利总要付出点代价。那虎妖被我激得急火攻心,怒嚎一声,吩咐了手下把那一套极刑每天给我上一遍。
一连上了三天,我便觉着有些不对。六哥说这长生之力是逆天之道,便是我的神魂被打成碎芝麻,也能重拼回来。奈何区区一些皮肉伤,怎的也不见恢复?
如今我被五花大绑在这个鬼气森森的山洞里,四周是妖力设的封印,旁的凡人皆闯不到这个地界。染送未归,我无力抵抗,又没法一死了之。这虎妖折腾了几日,也就对我不甚上心。
若他自此将我忘了,任我在这地牢里被抽个千千万万年,被活生生抽成一具尚有气息的白骨,也未免太过瘆人。
一联想到千百年后染送可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我松绑,哭着喊着:“八妹,我来晚了。”
我举起只剩一具骨架的爪子,给他擦擦眼泪,安慰他:“没事,这样挺好。”
,我便被吓得神志不清。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1t;)
&1t;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