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乐昭粲然展笑。
姜清珩敛眉:“殿下说在此间等我,又以此曲相引,难道不是早就知晓我是其中一位了吗?”
她顿了顿,直视萧乐昭问,“你口中的有缘人是何人?”
称呼的变化代表言者心境的变动,萧乐昭摇头:“我若知晓,便不会以有缘人代称了。”
她扫过姜清珩的脸,放缓语速,“莫非阁尊是在疑我?”
姜清珩默了一瞬开口,称呼也随之换回:“殿下多心了,如殿下所言,此曲在这世间只有三人可奏。”
她低头看向长琴,声音低了许多,“虽是三人可奏,但唯有她二人合奏,方能奏出此曲之灵。而我,不过是熟记乐谱罢了。”
萧乐昭:“哦?听上去,这二人关系十分特别,不知他们之间是高山流水还是风情月意呢?”
姜清珩瞳光微动:“那有缘人将此曲传与殿下,却是未将谱曲心迹相告吗?”
“未曾,那人心思幽深,是有很多心事和秘密的人。”
萧乐昭不疾不徐答,“说来,与阁尊倒是相似。”
言罢,兀自轻笑了笑。
入内已站了许久,姜清珩终于坐下了:“那人是何时来到的渠京?殿下可知她如今下落?”
萧乐昭凝神少许回:“约莫是去岁春夏交际,至于下落,我亦不知。阁尊此番南行,原也是为寻她呀。”
姜清珩并不回答,半敛双眸,密而黑的眼睫动也不动,仿若陷入深思。
萧乐昭看向她腰间悬着的骨笛,微抬下巴:“阁尊既熟乐谱,不知乐昭今日是否有幸了此憾事,听一次完整的尺素。”
姜清珩抚上骨笛,这根笛子的原主人是她师傅胤雅,胤雅钟爱笛子,集有各种类型音色的横笛,但唯将此笛佩戴于身。
姜清珩在雁落山的数载,从未见过胤雅吹奏这根骨笛,直到离开之际,她才唤来她,二人立于山巅之上,在红霞漫天之间,胤雅奏响了此曲。
曲调一起,姜清珩才发觉她对这曲子并不陌生,年少时在母妃寝宫听过不下千遍,只不过师傅是用笛子吹奏,母妃是以长琴抚弹。
母妃从未提及过有关这首曲子的只言片语,那日胤雅也只是告诉她此曲名为尺素,琴笛合鸣谓才完整。
“我此生再无机会吹一曲完整的尺素了,这根笛子留与你,望你今生无悔,一世无憾”
这是胤雅留给姜清珩的最后一句话,翌日,那个亦师亦友的人便悄然离开雁落山,不知去向。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姜清珩扫了一眼萧乐昭,淡声:“殿下不远跋涉来此,总归不会只是为了调弦品曲。”
“我若说是,阁尊断也不信,但也并非不是。”
萧乐昭坦诚道,“我今来此,缘由有三,其一与人相约议事,其二在此迎候阁尊了却憾事,至于其三。。。。。。”
“若奏一曲尺素已让阁尊为难,最后一事便也不必相告了。”
语调坠下,寥落意起。
姜清珩放在骨笛上的手迟迟未落:“殿下可知,此曲为何取名尺素?”
“白色绢帛,短笺书信,称作尺素。”
萧乐昭话音停顿须臾,补上一句,“因此尺素又寓指思念之情。”
姜清珩:“不错,曲之菁华在于合奏二者有着知心交谊,然我与殿下萍水之交,即便合出此曲,也毫无生气,淡而无味,殿下又何必执着于此?”
萧乐昭注视姜清珩,语间的寥落爬上眼眸:“我与阁尊相识,虽说是出于交易,但几番接触,心中已认定阁尊是可以结交之人。萍水相逢亦可成为淡水之交,却是不知,原是我一厢情愿了。”
人之神韵,具出于双目,但眼神表情皆可作假,姜清珩凝着萧乐昭双眼,却怎也看不分明内里的底色,她思绪难得纷杂了一瞬,随即恢复理性:“我先前并不知殿下有此深意,既如此,”
她取下骨笛,用手巾擦拭了一番,“合奏一曲,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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