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君玉第二次打断了游悠的回答,这让游悠意识到,师父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将说到做到,只要游悠放得下现有的一切,就可以脱离这里,得到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在那个未来里,他不会是鹤鸣楼的楼主,世间冷暖,尔虞我诈,需要自己体会,师父再也没法替他遮风挡雨。
他的人生不再是一条望得到头的直线,会看到无数风景,会邂逅无数奇遇,当然也会遭遇无数风险,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对于一些人来说,未知就是最大的奖赏,为了神秘的未来,他们可以付出一切。
可他还有放不下的东西,和白苏婉的约定,和甘草的约定,和郝师傅的约定……即使这些他都背信弃义,那师父呢?
师父将他偷偷送走,又要付出什么代价?他背信弃义也就罢了,不过是自己背上骂名,也许过几十年就不会有人记得。
可他能让师父晚节不保吗?师父能去哪?他一生的巅峰已经过去,为自己铺平道路,不知道消耗了多少银钱人脉,现在他一走了之?
那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滕君玉似乎知道徒儿最大的心理障碍,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不用担心我,你的事情牵扯不到我,但你的时间不多。”
“时间不多,那是还有多少时间……”
“最多十五天。”
“十五天……”
十五天后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游悠聪明的脑袋此刻也变得迟钝。
明天是初一,十五天就是十五,正月十五……元宵节。
“只有元宵,人最多最乱的时候,而且花男也需要外出,你在那个时候因为意外失踪,不会牵连到任何人。”
是……是啊。
早该想到的,元宵节花男可以外出,而且会有很多外地人,这时候失踪一个花男,是常有的事情。
滕君玉看着沉默不语的爱徒,他一直坚信,游悠是上天垂怜他,送到他身边的礼物,让他有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
滕君玉打断游悠的回答,是因为他害怕,害怕游悠毫不犹豫地放弃鹤鸣楼的一切,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会有一个可爱的徒弟和他聊天,不用他回答什么,游悠就可以叽叽喳喳说上一整天。
滕君玉已经到了不惑之际,但他不是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他的心中充满疑惑,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游悠还太小了,还没有十六岁,但他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他还是处子,即使出身不明,滕君玉也认为游悠配得上世界上任何一个女子。
在鹤鸣楼的时间越长,无形的束缚就越多,他现在拥有的很少,顾虑也很少,不像他的师父,已经没有选择了。
“不管你怎么选,今晚先吃饭吧,师父已经吃饱了,这些菜都交给你了。”
滕君玉不停地给游悠夹菜,游悠一言不地吃,等吃完这一桌菜,游悠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吵闹个不停。
游悠走后,只剩滕君玉一人坐在空荡荡的屋内,他双肩蜷缩在一起,一只手覆在双眼上,一只手捂着嘴巴,在一闪一闪的天空下,被照出一个个孤单的影子。
以后的除夕,又会是他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