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私下忖度,只要朝中不搞什么女子科,她兒子少說也在前十,偏生?這次被那些個小蹄子壓在下面。
就算兒子得了秀才,風姐也高興不起來,連天惡狠狠咒罵:
「好端端的丫頭,卻擋了我兒的道!就是?一群天天作耗的蹄子妖精!」
平兒見?她氣性?太大,一旁勸她:「前兒奶奶不是?還說,林姑娘了不得嗎?」
風姐果然現實,前兒還夸黛玉給她們女人?長臉,預備這一回也去榜下為兒子物色一個媳婦。
如今只見?寶貝兒子被其它家姑娘壓了名詞,一想到將來鄉試、會試、殿試,有?這些丫頭片子在,她兒子上榜的機會不就少了幾?分?
鳳姐對黛玉可?再喜歡不起來,咬著牙惡狠狠啐一口:「什麼姑娘,一個老掉牙下不出蛋的賤貨!」
平兒知鳳姐脾性?,便不好搭話,早知自?己便不要引起這個話頭。
只問一句,守在家中可?憐巴巴當寡母仰人?鼻息,或是?像林姑娘那樣在朝中當官,真?讓鳳姐有?機會選,鳳姐那脾性?肯定眼也不眨的選後?一個。
奶奶如此,只因為不能選罷了,當下就依仗著哥兒出人?頭地。
要是?早年王家正經教奶奶讀書?寫字,以奶奶的身份,還能進?宮當女官。
瞧原先榮國府上的迎春姑娘,誰還提她原先是?守寡王妃,如今是?太后?娘娘跟前一等一要緊的女史大人?。
就說鳳姐天天在婆婆跟前伏小做低,她婆婆連在女史大人?跟前說話的份兒都沒有?!
若奶奶也能走這條路,保管口中親親熱熱恨不得把什麼黛玉、探春處得同親姐妹一般。
這年探春進?京述職與?黛玉相聚一次。
粵地那邊,探春許配的丈有?家傳隱疾,這幾?年已經半癱,都是?探春主事?。
探春也不得不感慨,好在粵海將軍府的老夫人?聰明,也不顧什麼禮數,先為孫兒留後?要緊。
當下粵海將軍府上老的老,小的小,反而指望探春撐起家業門楣。
探春到京中,自?是?要各處拜會故人?,順便體味一番上京興風貌。
如今的京城夫人?,最時興的便是?扶持女學。
也就照著先前黛玉做過的款兒,挑幾?個貧苦人?家的女兒教一教,要是?教出來一兩個,便是?功德無量。
就算教不出來,收在家中做丫鬟也比外面人?牙子買的稱心。
探春難得和?黛玉這個大忙人?在街上閒逛,這在她們當姑娘的時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仿佛在外走兩圈,這姑娘便髒了臭了。
也就在京城大街,治安得力,她們才能隨意走走,體味市井風情。
探春無故便說起寶釵來:「我最見?不得她那樣的人?,最是?趨炎附勢,假惺惺。」
黛玉早把那人?忘到犄角旮旯,記得的前年她那個小兄弟病死了,家財不知怎的都落在她手上,薛家人?沒要回去。
黛玉笑道:「她幾?時又惹了你,難得上京一回,怎麼反而和?她有?了官司?」
探春哂道:「她做事?歷來面上光鮮,怎麼讓人?抓得住把柄,咱們還小的時候,是?誰天天拿著《女戒》的款兒道貌岸然充夫子的。」
說罷探春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繼續道:「呵,如今她可?是?扶危救困幫扶女兒家的大善人?。」
「若是?旁人?我還信,只是?她……」
黛玉大約想起來,原先探春在粵地的時候,在建海塘一事?,吃過薛家和?王家的虧。
她歷來愛恨分明。
探春十分憤慨:「不過風使舵,為虎作倀,你信不信,如今若換一個說法,她必是?沖我們發檄文最得力的一個,若像雲兒,自?己要去闖一番功業,我還敬她幾?分。」
黛玉會意,卻淡然處之:「這樣的人?,又何止她一個呢?」
她們辛辛苦苦開的路,有?些人?躺著就得了好果子,看到利益便如螞蟥一樣撲過來吸血。
古往今來,朝廷內外,最不缺牆頭草。
但這條路必須走下去,只有?女學和?女官群體壯大,將來才能爭取更多的利益,薛寶釵既然想花錢買名聲,便讓她買。
若她能長長久久做下去,也算一樁功德。
黛玉安撫道:「罷了,莫要為這些人?費口舌,咱們還是?說說稻之事?。」
探春此次上京還帶了粵地培養的稻,一年可?兩熟,產量比江南一代的稻米大,但兩地氣候不同,正思索改良之法。
「對了,今年也有?北面上貢的稻種,那邊的水稻更加抗寒……」
如今探春的重點卻不在出海經商,多放在海外來的作物上。
歲月如織,轉眼過了幾?十個年頭,改良稻米已在江南大力種植,還有?適宜甘陝一帶的番薯、馬鈴薯等物種也推廣開來。
雖說朝中對周太后?把持朝綱頗有?疑義,卻不得不承認,這些年確實四海昇平,少有?饑荒。
……
從?西方傳來的不僅有?作物、機器和?工業,更有?許多的思想。
探春收到書?是?伊莉雅翻譯過的版本,讀完便嚇了一跳,只敢在下回上京之時悄悄拿給黛玉看。
黛玉看完,卻比探春淡定:「這些思想曾經也有?過,可?惜百年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