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導演都同意放假了,駱笛也就沒有推辭,聽從姚婠的話辦了住院手續。其實駱笛真心覺得自己沒什麼嚴重的傷,骨折什麼的回家靜養就好,但想到聶軒景還躺在醫院,他就大著臉留了下來了,還跟聶軒景住一間雙人病房。
駱笛把姚婠和小宋兩個助理打發出去吃飯去了,自己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聶軒景,好像怎麼看也看不夠。
駱笛覺得,聶軒景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從第一次在電影院的大熒幕上看到他的時候就這樣覺得。即使是現在這樣,聶軒景穿著病號服,閉著眼睛,頭髮凌亂,面色蒼白,嘴唇有些乾裂,看起來依然好看得不行,比平時更多了幾分脆弱的美。
突然,聶軒景睫毛顫了顫。駱笛的心跟著一起顫了顫,連忙翻身坐起來,屏息看著聶軒景。
聶軒景卻不再動了,好像只是睡夢中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一般。駱笛等了好久,終於,聶軒景眉頭輕微皺起,一隻手抬上來擋住眼睛,好一會兒才放下來。
聶軒景半睜著眼睛,眼裡沒有焦距,像在適應這重逢的光明。駱笛沒有出聲,緊張地盯著他,觀察著他每一分反應,像是觀察生兒般虔誠。
聶軒景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眼裡漸漸有了焦點。他第一眼看見的是牆角的飲水機,目光漫無目的地轉開,第二眼瞬間鎖定左手邊小心翼翼望著他的駱笛。
駱笛叫他這一眼一驚,猛地站了起來,左腳踝傳來的劇痛讓他不由得「嘶~」地吸了口氣,卻不願探身去取床頭的醫用拐杖,而是迅把身體的重心移到右腳。
聶軒景動了動唇,卻一時有些難以發出聲音,他看著駱笛,一隻手遙遙地伸了過去,幾根骨節分明的手指虛虛地停在空氣中,像是想要抓住什麼。
駱笛不由得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握住它。
聶軒景握著他的手,渾身繃緊的肌肉放鬆了些,他默默地看著駱笛,眼裡一層朦朧的水光,悵惘而遙遠,像是隔了一個前世今生。
駱笛讀不懂他眼裡的情緒,不明白為什麼聶軒景似乎對他有著一種複雜的感情,但他卻總是被會輕易地這種情緒感染,瞬間就被這樣的目光攫住了心神。
駱笛覺得自己像是被使了定身術,渾身上下動彈不得。他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自己目光移開,將手從聶軒景手裡抽出來,拿起床頭的拐杖,走到牆角去倒了杯溫水。
水從飲水機流進杯子裡的聲音十分悅耳,駱笛勉強定了定心神,接好水後將聶軒景從床上扶了起來,將杯子遞到他面前,開口道:「先喝點水吧。」
聶軒景的目光從他臉上慢慢轉到杯子上,定定地望了幾秒,卻沒有伸手接住,而是把頭往前一探,直接就著駱笛端著杯子的姿勢含住杯沿,一雙眼睛向上無辜地望著駱笛。駱笛只好配合地將杯底抬高,好讓他喝到水。
喝完水後,聶軒景有些遲疑地開了口:「駱笛」聲音還是有些沙啞。
駱笛放下杯子,坐在自己的病床上,應道:「是我,聶先生。」
聶軒景定定地望著他:「你沒死?」
駱笛:「……」一時心情好複雜。
聶軒景卻像是舒了一口氣,嘴角高高翹起,垂下頭輕聲道:「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的聲音越聽越不對勁,駱笛顧不得心情複雜了,兩步挪到聶軒景的床邊坐著,右胳膊從聶軒景肩膀越過去,以半抱的姿勢伸手抬起聶軒景的頭。
一手掌的眼淚。
大顆大顆的淚珠掉下來,米白色的背面上洇濕了幾滴水跡。聶軒景笑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流,有些喜極而泣的意思。
駱笛心慌了,他不明白自己沒死這件事有什麼值得聶軒景喜極而泣的,但看到聶軒景流淚他就覺得心裡難過得很。他側過身,另一隻胳膊也從聶軒景身前橫過去,圈成了一個完整的擁抱,他右手輕拍著聶軒景的肩膀,像是哄孩子般輕聲道:「不哭,軒景不哭哦。」
駱笛說得挺順嘴,話出口了才後知後覺地心臟猛地跳了跳。軒景,他第一次單獨說出這兩個字,這稍顯親密的稱呼,即使是在心裡他也不曾私自用過,這一出口居然有點微妙的心悸。
姚婠和小宋回來看到了便是這樣的景象:駱笛坐在聶軒景的床上抱著他,一隻手還有節奏地拍動著,跟哄孩子入睡似的,聶軒景垂著腦袋配合地靠在駱笛懷裡……
看到這一幕,姚婠腦子裡瞬間閃出兩個詞: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
「駱笛,你在幹嘛?」
「聶哥,你醒了?!」
姚婠和小宋兩人同時出聲,話音一落又彼此對望一眼,姚婠看著小宋眼裡的純潔無暇,頓時臉上有些發熱,自己那一瞬間好像想歪了什麼東西?還好,還好,她及時剎住了。
駱笛動作自然地鬆開聶軒景,分開一段距離,看向門口兩人,「你們回來了?」
「嗯!」小宋走進來,看著聶軒景一臉的淚痕,關切道,「聶哥,很痛麼?」
聶軒景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小宋,又看了眼後面的姚婠,最後又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駱笛,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突然眉頭痛苦地皺了起來。他抬起手抱著腦袋,眼神再次失焦,嘴裡喃喃道:「怎麼回事……腦子裡好亂,到底怎麼回事?」
「我去叫醫生!」姚婠說完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