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潜善略一思索,点头道:“以目前看来,是可靠的。此子年纪尚轻,通晓武艺,有统兵之材,为人还算踏实肯干,与其父徐彰性情不同,很是明理。”
蔡攸频频颔,茶也不喝了,说道:“嗯,我就喜欢这种能办事又懂事的人。这两年算看清了,河北河东那块就是一帮子贼配军,吆喝得比谁都欢,打起仗来退得比谁都快,一群吃货!明日知会侍卫步军司行文,嘉奖徐卫一番,让他好好干,多剿贼寇,多传捷报,朝廷不会亏待他地。”
黄潜善一听,徐卫的乡勇营虽然挂名在大名府安抚使司,属三衙战斗序列,可到底是乡兵性质,让大名安抚使下文嘉奖就行了,若非要突出上头的重视,兵部行文已算是天大的脸面,何必让步帅府出面?一念至此,问道:“恩相,莫非太过?”
蔡攸连连摆手:“不过不过,非如此,不足以振军威。只要徐卫打胜仗,就说明我的策略符合目前形势,到时,在河北河东推广开来,谁还敢说我闲话?”
黄潜善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多嘴,心说这回让徐卫捡了个便宜。被蔡枢密看上眼,以后的前程,怕是铁打金铸了。想到这点,心里不觉有些酸溜溜的,但转念一想,徐卫也就是个武夫而已,年纪又小,阅历还浅,自己多施点恩惠,还怕他不俯贴耳?突然想到临行前,徐卫所托之事,说是乡勇营颇多难处,请上头考虑,是不是趁这个机会给他说说情?一番思量后,还是算了,非亲非故,不过得了他些银子,何必这么卖力把他捧起来?
“那乡勇营朝廷只管粮草军饷,徐卫怕是难处不少吧?”
正当黄潜善打着小算盘时,蔡攸居然主动过问起来。
嘿,这叫怎么档子事?堂堂枢密院二把手,全国一百多万军队的心你不操,跟徐卫那几百土包子乡兵较什么劲?不过,现在契丹人彻底歇菜了,北边无战事,蔡枢密想弄出点政绩来,也只有在河北的贼寇身上作文章。招募乡勇抵御贼寇这个策略是他提出来的,成了,不但没人再参他,官家那里也会圣心大悦。要是搅黄了,他那老子兄弟,帐旧帐一起算,不参个夺官去职是不会罢手的。自己既然入了他门下,休戚相关,荣辱与共,一条绳上两个蚂蚱,如今再拴上徐卫这个小蚂蚱,是得共同进退。
“恩相体谅下情,徐卫若知晓,必然感激万分呐。”
黄潜善笑道。
“哦?还真有难处?我想也是,当初任命他时,就有人搅浑水,也不想想看,按厢军待遇减半?说这话的人还是人么?同是爹生娘养的,徐卫的乡勇营这是在替禁军干活,还不给工钱,又让马跑又不让马吃草。嗯,这事我得考虑,只是目前我情况被动,徐卫想伸手向朝廷要钱要装备,那得看他本事。只要打了胜仗,我有底气,什么都好说。”
第四十三章蔡大忽悠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家仆领着一个宫廷内侍进来,传了官家口谕,说是立即招蔡枢密入宫见驾。蔡攸不敢迟疑,打走了黄潜善,立即更换朝服出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包袱。家仆和内侍都知道,那里面装的是蔡枢密的行头,很简单,就是一套短衣亵裤,以及优倡们表演时所用的装扮物品。用来干什么?说起这个,就有了。
蔡攸虽是蔡京长子,什么也不用干就能当官。可要想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没皇帝的宠信怎么成?文官可以透过经略地方,司仪行政来累积政绩,进而受到重用。武将可以东征西讨,御辱平叛来竖立威风,镇守一方。蔡攸文不成,武不就,凭什么受到当今天子的恩宠?答案就在他的行头上。
当今天子崇信道教,自号道君皇帝。蔡攸便投其所好,经常在皇帝耳朵谈论道家神变之事。另一件,就是在官家跟前,穿短衣亵裤,混杂在优倡侏儒中,演市井淫秽之戏以邀宠。他本生得仪表堂堂,扮作怪相,效果奇佳,每每逗得官家开怀大笑。堂堂枢密院二把手,封爵国公之人,以这种方式作为晋升之法,可笑,还是可悲?
那蔡攸慌忙入了宫,被内侍引到徽猷,这是大观二年兴建,收藏哲宗皇帝御集的所在,官家为何在这里召见?待入了内,猛然瞥见自己最小的弟弟蔡绦也在。官家立在书架前,双手拿着一本书卷背在后头,仰向上,若有所思。这一惊非同小可,官家在存放先帝御集的徽猷同时召见自己两兄弟,什么情况?
“臣蔡攸……”
刚开了个头,又和上次在斗气召见时一般模样。
“少说废话,朕听得烦了!”
听这口气,官家火气不小。瞅了弟弟一眼,见他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恨得牙痒,也只得伏拜在地,哀声说道“臣万死!臣有罪!”
皇帝也不回头,火气不减道:“有罪?你有何罪,说来听听!”
蔡攸一怔,我不过客气两句,您怎么当真了?好在他深知官家脾气,顿道:“不论是何原由,使得陛下震怒,都是我等作臣下的无能。若我等作臣子的,能为君父分忧,而不是时常拿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使陛下烦恼,陛下便可安心修炼,不至如此伤神。这岂不是我等作臣子的罪过吗?”
这话乍听之下,似乎在自责,实则将矛头指向自己的弟弟。你成天吃饱了没事,在陛下面前进我谗言,你以为这样官家就欢喜了?你知道咱们这位天子最喜欢什么?最喜欢没事!最喜欢天下太平!要不然,童太师敢冒天下之大不玮,把重金赎回的幽云空城,说成是收复?还凭此以宦官之身封王?我们这些人都是吃货?捏着他这么大一个把柄不去参他一本?哼,你小子,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