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那时候正值大封功臣前夕,依着功劳,大哥本该封侯的——朝廷最初公议的是二等侯,可袭一代。可偏在此时,出了沈家这事。大哥当时掌着大理寺,你们也知道大哥如今的性子,这等事情上,他断然不肯徇私枉法;便遣人将这案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觉铁证如山,并无可一点翻案之处,偏生沈家顽逆不化,既不出,也不肯认罪,只一心喊冤,还要罪加一等。最后无可奈何,只得亲身入宫,用往日情分去向陛下请罪,求用自家爵位来为沈家顶罪。”
“总算陛下念着大哥的功劳,只削了一级,但也由此绝了封侯之望,这两年都在大理寺丞的位子上蹉跎,没有动过。”
“这……”
芮太太和朱家太太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我和其他几个在场的,更是不可能吱声,以至于整个凉亭之中,陷入了一片寂静无声。
“竟是如此……未曾料想,铁面判官,为了妻族,亦有如此时候。”
沉默良久,朱家太太方才叹了口气,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敬佩,又带着几分惋惜,“钱大人掌着大理寺,这几年来一贯铁面无私,觉着案子判得不对,甚至连陛下都能顶得没脾气。这诨号,可是陛下亲自给的。”
“为这桩案子破例已是殊为难得。未曾料想,竟然还舍了一个侯爵出去;钱大人对这沈家,着实是仁至义尽了。”
说着,她看向芮太太:“付出如此代价方才保得的一条性命,那沈姑娘若是肯安心过活,哪怕委屈了点,但伏低做小,多半还是能活下去的。甚至未来若能为那豪商生个一儿半女的,还能有个念想。可如此轻捐了,偏偏还是自家有过在先,外人根本不好多说些什么。难怪芸妹妹要恼的。”
“……”
被朱家太太这么一说,芮太太看着便有些讪讪的,看向钱氏,面上带着歉意:“芸妹妹,我也不知,益哥儿她竟然做了这般大的……”
“也是我一时间气急了,”
钱氏泄了一通,心情好了不少,也回过神来,向着芮太太赔罪,“即是为妙云惋惜,也是为大哥难受,话未免太硬了些,还望芮姐姐莫怪。”
“哪儿的话,”
芮太太自是连连摆手,"
是姐姐我不知内情,说错了话,应该是芸妹妹见谅才是。"
两人这般又互相谦了几句,朱家太太开口笑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了,咱们今儿是来赏雪吃茶的,谈这些才是真扫兴的,来来来,继续尝你家江姨娘的热饮,才是正经!”
“姐姐说得是极!”
亭中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如此这般,赏雪吃茶,几人还吟了几诗,我自是听不出好赖来,不过看着她们自己倒是相当的满意,彼此吹捧了一番,直到兴尽,方才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