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医有点犯愁。
眼看着薛嘉禾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状态平稳,脸上也终于带了血色,可这好容易拗回来的健康身体不过多久又要损耗上一轮,叫心里偷偷将薛嘉禾当晚辈对待疼爱的老御医心里直抽抽。
可薛嘉禾的心意坚决,萧御医也劝不动,只得每次看诊时屡屡旁敲侧击,“殿下近日似乎睡得都颇为安稳?”
薛嘉禾颔,“约莫是没了心事,一切还算平坦,便也不至于每每到了夜深人静便胡思乱想太多。”
萧御医别有用心道,“正是,殿下如今最需要关注的事情不过眼下这一件了。”
薛嘉禾用掌心覆着自己的小腹,道,“我听说一般妇人到了三四个月的时候便会显怀了?”
“殿下本就清瘦,这会儿不显怀也不奇怪。”
萧御医道,“殿下脉象平稳,不必担忧。”
“有萧大人看诊,我并不担心这个,只是怕让容决现。”
薛嘉禾淡淡道,“那便很棘手了。”
萧御医心里一动,他道,“殿下……或许也可同摄政王商谈一番,将事情尾都告诉他?我看摄政王也不是不关心殿下——”
“不行。”
他话才说到一半,薛嘉禾就回绝了,“即便容决真昏了脑袋接受来龙去脉,这也是我自己决定不要留下孩子的。”
萧御医叹了口气,知道今日不能再劝,整理好东西便起身告退。
就这么说巧不巧地,出去的路上他又正好碰见了容决。
“见过王爷。”
容决神色匆匆大步流星,显然刚从府外回来,见到萧御医便停了下来,“长公主如何?”
萧御医点了头,“一切安好,王爷放心。”
容决似乎停下来只是问这么一句,点了个头便要离开,萧御医心转电念,大着胆子叫住了容决,“王爷请留步。”
容决果然皱着眉回头看他,“忘了什么?”
“并非是长公主……”
萧御医老神在在地道,“是下官有一问,想请教王爷。”
“说。”
容决几不可见地松了皱紧的眉宇。
“长公主入摄政王府快要两年的时间了,”
萧御医摸摸胡子,作出艰难措辞的模样,“下官斗胆一问,王爷真打算和长公主表面夫妻一辈子?”
这话以萧御医的身份来说实在是有些逾越了,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容决果然眼神一冷,刺得萧御医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好似有刀架在上面似的。
但萧御医什么人,宫里打滚混过几十年,一路混到先帝心腹的,自然不怕这点阵仗,他接着苦口婆心道,“阴阳调和也是人之所需,无论对长公主还是王爷皆是如此,王爷难道都打算一辈子都同长公主当住在一座府邸里的过客了?”
“就这些?”
容决冷冷道。
“就是此事,”
萧御医老实稽,“难道王爷不想留个子嗣什么的?”
这话问完,萧御医谨慎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容决,想要看看这人会是个什么反应。
而出乎他意料的,容决沉默了片刻,才冷笑一声,“我和她,有什么一辈子。”
萧御医愣了愣,还没回过味儿来,容决已经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萧御医干脆在原地摸着下巴自己跟自己琢磨起来:容决这话里好像很有别的话啊?
他料想过容决可能勃然大怒,也可能甩下一句冰如铁石的“不需要”
“不必”
便走,偏生容决给的答案并不全是对他问题的否定。
而是“我和薛嘉禾有什么一辈子”
。
“有点意思……”
萧御医捏着自己的胡子站了许久,看看西棠院,又看看容决离开的方向,好半晌才下了决心,掉头匆匆回到太医院里,隔日便面圣去了。
这决定有些冒险,但萧御医也并不是无的放矢。
薛嘉禾肚子里的孩子终归是无辜的,即便萧御医百般小心地用药材温养着,等真将孩子拿掉时,对薛嘉禾而言也是不小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