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霄凌对斛思律他亲妈吕洋的整体评价就一句话,一个牛人,but I neto39;t be that kind of person。有次楚黎以重阳佳节为借口,好不容易把吕洋请出来去香云山一起登高,结果人吕部长一路上都在上党课,她给楚黎说了个故事,中心思想总结为“不要总想着找关系走捷径,迢迢大路一样能通罗马”
,而后连饭也没顾上吃一顿就回去开会了。
“我妈嘴皮子这么溜的人,听完那故事都没说得上一句话。”
楚霄凌背地里偷偷打电话跟谢舒音吐槽,“你看,当领导的都相信这世界上有公平和正义。可能吕阿姨并没那么天真,说那话就跟寓言故事一样,是有规劝的意味在。可那又如何呢?”
“一个六十多岁的哲学博士,又进了政治局,相处起来会很累人的。她总是习惯性地解构她生命中的一切事,然后开始长篇大论,你还没办法反驳她。因为你自己已经找不着北了,糊涂的广度总是在智慧的丰度面前相形见绌。还好大部分人都用不着和她相处。说实在的,你要是把她放在县民政厅窗口,她连给老百姓办一件事也办不下来。她不知道跑腿办事里需要多少人情世故,又要避开多少弯路和门槛。她的晋升从不是依靠这个,当然了,也不是靠性别和性。唉……或许有时候,咱们国家的顶层设计就是需要那么些高屋建瓴的人——你看,连我也没法说人话了。”
是挺累。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婆婆的话,比起楚黎,谢舒音还是更喜欢那个曾经把一整套典藏版纪念邮票赠给她当见面礼的吕洋。腰板挺直,银梳拢,脸上和手上都有许多褐斑,很朴素,却并不显得日薄西山的苍悲。
她是谢舒音见过内心最平静的人,平静到甚至对儿子和小三再婚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探究欲。
这样的态度贯穿了谢舒音的整段婚姻。直到斛氏破产,而她也与斛思律离婚以后,那种态度的由来才渐渐浮上水面。
并不是有意轻慢于她,事实上,在这个女人眼里,斛氏和儿子的重量可能还要更轻得多。
人生光阴有限,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琐事和闲人,并不值得一究。
至于严宥,能在有病的前提下被楚黎看中做女婿,背景必然也是拔尖的。
严宥的父亲严仕行是工程院院士兼都高校校长,母亲傅希文虽然只是家庭主妇,但每个月都从娘家那领着股份分红。姥爷在南边生意做得很大,正所谓权力是男人最好的保养品,八十岁了还不肯放权,傅家的几个舅舅只得各自开辟了新赛道,在政法系统和统战线上大放光彩。
酒吧卡座里,楚霄凌喝完了大半瓶伏特加,把玻璃瓶在桌面上重重一墩,“今晚这量也差不多了,正好适合你挥。我去上个洗手间,等我回来就给你俩牵线搭桥。”
谢舒音喝的是勾兑酒,伏特加的底子合起来也有三两出头,此时已然微醺,迷离着眼揉揉脸颊,好奇道:“怎么牵线呀?”
楚霄凌一摆手,“这还不简单?我直接打电话给严宥,让他送你回家。”
“这样……不会太明显了吗?严宥他会不会起疑心?”
“你多虑了,他那大眼白子连男女老少都分不出来,要起疑心,除非是你把隐形相机甩他脸上……你应该没那么傻吧?”
楚霄凌嗔她一眼,将一枚纽扣大小的黑色圆片塞到她手里,“不用担心光线影响,后期我会处理,按这个钮子就能拍,录音模式是长按两秒以后开启,视频模式是长按直到机身震动……记得把你自己脸挡上!”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往洗手间冲去了。
谢舒音低头研究了一下那枚微型相机,翻来覆去找了半天才找到镜头所在。要不是楚霄凌提前告知她了,她可能真会以为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纽扣。
夜色已深,普通的饭店已经6续打烊,酒吧却正值上客高峰,形形色色的男女佩戴面具汇入“珐琅之夜”
,夜魔搂抱着猫妖一同扭动,打扮成机器人的调酒师正在给一脸鳞片的鲛精服务。
谢舒音走到二楼平台上,两手托腮,手肘抵住栏杆往下俯瞰,忽地眸中一亮,轻轻地“咦”
了一声。
一个身穿丝绒西装的男人正从外面走进来。他脸上本就戴着面具,故而并没有在酒吧道具中做选择,亚麻金的碎不羁地抓在耳后,在吧台处点了杯酒,而后随意地冲那伙红三中的一人晃了晃。
怎么会是他?
那男人身量颀长,在人堆里显得格外惹眼,西装样式不很花哨,质地却是波光粼粼的黑。
如果不看他的面具,这便是风姿倜傥的贵族少爷,可视线移到他的脸上,常人总免不了要无防备地受上一惊。
那是一张极致精巧却极端苍白的威尼斯面具。
金粉涂唇,眼尾收尖,全然一副女性化的妖异轮廓,若不是面具背后那双眼还亮着,简直就像是月光下克里姆林宫的幽魂,繁华得一股阴气。
谢舒音倚在栏上,低下头,从兜里翻出手机,手指轻点,拨出了一个号码。
三秒以后,电话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