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龙椅,唯有心狠手辣之辈可以图谋。
或许他年迈之时,也会像父皇那样对儿子生出爱惜之心,但是他现在已经破例了,他将少得可怜的那点温情全部给了她。
乾清殿陷入久久的沉寂,他就这么亲昵地抱着她,用熟悉的香气压抑焦虑和不安,在清晨的曦光中迎接叛军的到来。
“三皇子,别来无恙。”
率先冲进来的将领是个熟人,对玲珑也不算陌生,“温柔乡亦是英雄冢,看来今天不得不送两位鸳鸯共同归西了。”
慕容臻淡然一瞥,“轮不到你来收朕的性命。”
张铭收到他轻蔑的眼神,不敢真的杀了他,转而挑剑试图刺死玲珑,瞬间被他抓住剑尖。
“她也不是你能动的。”
慕容臻脸色阴沉下来,正想将玲珑推开、远离危险,谁知张铭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脑袋,当即松了剑柄,软倒在他的身前,惊呆周围的士兵。
“不必与杂碎计较。”
玲珑起身,牵起他的右手,越过这人的身体,一步步往殿外走去。
他没有说话,垂眸看到被她牵住的右手,鲜血已经止住,伤口传来血肉愈合的酥麻感,疼痛也很快消失。
他忽然意识到,她有如此神奇的法力,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一座囚笼可以困住她,即使是眼前的刀枪利剑亦不是例外。
他们并未走远,叛军已经将皇宫层层包围,张铭率先开路,晋王慕容廷和其他属下紧随其后,正好拦在殿门外。
“至擎,许久未见,可有想念我这个兄长?”
“成王败寇,无需多言。”
慕容臻看到他的目光移向玲珑,迈步挡在她身前。
“你动心了?”
慕容廷对他这点小心思了如指掌,不免感到可笑,“女人绝色美艳固然是好事,就怕不是你玩她,而是她玩你。”
慕容臻没有接话,玲珑站在他身后,目光瞥见士兵中的熟人,用妖力拦住他的脚步。
“啧,我还以为快些见到你,就能听你分享些失败者的感悟,看来你耽于女色,已经失了自决的勇气,也没了反抗的斗志。”
慕容廷对他平静的反应大失所望,平日里兄弟俩互相呛声,如同你死我活的冤家,非要分个胜负。
如今他是胜利者,却不能从他颓丧没落的神情中汲取到隐秘的快感,当真是令他失望。
慕容臻对此心知肚明,只是在暗中握紧玲珑的手,明面上没有丝毫的失态。
直到两人被分别押入两间牢房,他才松开她,任由士兵扯下自己的龙袍。
牢门被狠狠关上,玲珑抬手施了个隔音的法术,隔着木桩的缝隙,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遗诏是真的。”
她的第一句话就让他感到震惊,“我是最后见到老皇帝的人,他在我面前没了气息。”
“你做了什么?”
“我写了赐封柳贵妃的诏书。”
她看到他疑惑的神情,轻叹说,“我的所作所为只有三个目的,一是免去柳歆儿守皇陵的苦累,二是加快老皇帝的死期,三是找到为我父亲平反昭雪的证据。”
“这些目的已经达到,你没有必要留下来。”
他盯着她的面容,不肯错过丝毫的变化。 他的理智告诉他,她必定有其他原因,但是他心中又有点滴希冀,希望她是为了他而留下。
事实令他失望,玲珑连谎言都说不出口。
“我是为了歆儿留下的,柳府需要更高的权势,需要有人铺路。”
“……所以,你又做了什么?”
“我将莫公公交给他们,用以钳制慕容廷。”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很大的信息,慕容臻知道父皇的死是慕容廷的手笔,却不知道具体如何操作。
莫公公已经失踪几天,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形势严峻,他腾不出心思去细究一个太监的下落。
而且,她明知道莫公公是慕容廷的人,竟是置若罔闻,任由此人常驻乾清殿服侍,不知暗中动了多少手脚。
慕容臻越想越是心寒,兀地笑起来,以手掩面,不肯再看她。
慕容廷说的是对的,他动心了,他曾经向她许诺可以为了她放弃后宫,当时她没有接受,或许不是因为天性向往自由,而是因为她真的对他毫无感情。
欲望,只有欲望。
慕容臻无声地笑着,步步倒退,靠在墙壁缓缓滑坐下去。
她不让他自刎,却让他比死了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