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拜身一礼退下,紧接着宫娥们捧着玉帛澡荳香草,鱼贯而入,扶着虞馥走进折屏,服侍她更衣。
金钗银饰摘卸,虞馥缓了口气,这几斤重的东西,戴得脖子快要断了。
洗净颜上胭脂铅华,谢罢繁琐宫装华服。
宫嬷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没想到这位姜国公主不仅身袭衣冠礼服时雍容华贵,现下未施粉黛也丝毫不减风采。
皎若朝霞,灼若芙波。
一副国泰民安的美人颜,一双涟漪含情的桃花眸,惹得春风心动。
可惜了,宫嬷又摇摇头。
只是个旮旯小国送来和亲的政治牺牲品,完婚后也不见得陛下会赐予她妃嫔之位或是封号。
虞馥重新一番弄妆梳洗后,纤腰微步走出折屏,轻抬两弯桃眸,偷偷打量暴君。
暖气沉香缕缕缭绕在沈离疾身侧,驱散了体肤的寒凉,让那病色苍白俊脸上,渐渐有了几分血色。
博山炉旁靠凤雕八仙桌,他拂衣收袖而坐,“都退下罢。”
那嗓音似冰潭冷寂,有一种沁凉之感,令她浑身瞬间打了个激灵。
宫人们闻言更是紧忙应诺,无人敢怠慢了圣言,张姆妈和鸣鹿也不得不随着出去。
洞房重归寂静,红鸾帘里点缀着吉祥如意,红烛荡漾开一抹微醺光晕。
沈离疾默默取暖、斟茶,背后炉火燃燃,凤眸里流转着一簇焰花。
虞馥觑了几眼,手指不知所措地搅合着袖褾。
这还是她第一次同陌生男子共处一室。
但两国和亲,礼不可废,何况她又御前失仪,她秉着呼吸,提起裙裾,轻手轻脚,站定在他面前。
沈离疾抬眸。
虞馥乖巧低首,行福身礼时,几缕碎发滑落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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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粉颈乌鬓,凝脂吹弹。
沈离疾眸色渐渐幽暗。
虞馥语气斟酌着,“臣妾请圣躬安,臣妾愚钝,适才竟越雷池…”
忽然,面前出现一樽合卺,打断了她的告罪。
虞馥愣了愣。
合卺金贵,杯身相连,雕刻蹲兽祥瑞,威凤双喜立于上,被沈离疾单手捧着。
但他这手太过矜贵,把这合卺的好颜色都压下了下去。
递来的杯中盛满了酒,盈盈粼粼一晃动。
她反应过来,乖顺接过。
一息间,相继无言。
碰盏之时,高高在上的帝王,合卺酒杯口却放得比她低。
虞馥微怔,不由抬起头,发现他亦在看她。
沈离疾双眸是荒芜般的苍凉,望着她的时候,却多了一丝人间的温度。
虞馥还未来得及细想,他便已俯身贴近她,引导着她环臂交杯。
气息近在咫尺,呼吸交融,又酥又麻,她俏脸上蓦地晕起了一层绯红,只得连忙举杯,一饮而尽。
洞房里连花烛都静得谧谧。
虞馥懵懂又局促,正襟危坐,鼻息似乎还缠绕着沈离疾身上清冽淡苦的药香。
她努力回忆着喜娘嘱咐要在新婚之夜说的祈福词,试图打破这诡奇的宁静,“此去年年岁岁,臣妾愿同陛下,琴瑟相和,生死与共……”
沈离疾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很深。
深邃的眼神仿若越过漫长岁月,沉甸甸压在她心头。
虞馥硬着头皮讲着,只觉这祈福词甚是肉麻,耳根渐染樱绯,低下了小脑袋。
沈离疾耐心地听完,待身上寒气被烘尽才起身,弯下腰,抬臂横抱起她。
虞馥呼吸一抖,被陌生的腾空感惊得闭上眼,鹌鹑般窝在他怀中不敢动。
沈离疾阔步走进内寝,动作轻稳地将她放在鸳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