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闻高哲额上的汗珠滚落在地,淹没在深红色地毯上,为今之计只有老实坦白蒯凝华的真实身份,他才能换一条生路。
他本来是打算把蒯凝华笼络在侯府,慢慢从她嘴里套出有价值的消息,然后报告给章武帝,等大周朝与秦王开战之际,再将蒯凝华推出来作为要挟秦王的把柄。
据说蒯凝华是秦王府所有子女中最受宠的那个,届时就算不能威胁到秦王,只要在双方开战时杀了她也能给秦王造成巨大打击。
等他闻高哲再次为大周朝立下大功,朝堂上那些总喜欢哔哔赖赖他是奸佞小人的清流文臣也要对他刮目相看。
可现在他的打算全都泡汤了……
“回禀陛下,其实微臣家中那位远房表姑娘并非别人,正是秦王蒯鹤禹的嫡长女蒯凝华。端午前臣奉陛下之命前往法岩寺捉拿逆贼叛党,不料遇见一陌生女子施巧计有意接近微臣,微臣一开始并没有识破他的身份,只觉得她心思深沉恐怕另有所图,为了查出她的目的,微臣便将她带回侯府……”
“微臣祖母多年前曾见过年幼的秦王府嫡长女,虽时隔多年,且那女子长大后的容貌与幼时并不太像,可微臣祖母还是认出来了。”
“当时微臣想立刻禀报陛下,可那女子竟……竟暗中委身于微臣府上的侍卫,各种伏小做低,微臣大惊之下恐怕祖母认错了人,便想着等详细查证过后再禀告陛下,这才拖到如今……”
闻高哲太了解章武帝的心态了,他乐于看到朝臣府上出现各式各样的八卦秘闻,特别是事关男女之间那点破事儿。
为了更能取信,或者说吸引章武帝的眼珠,他编了这样一个乍一听荒诞无理,仔细想来蒯凝华却可能别有所图的故事。
其中半真半假,但跟章武帝能得到的信息却完全吻合,一定符合章武帝的口味。
果然,章武帝听了之后变得兴奋起来,激动地身子都颤抖了,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呈现出熠熠生辉的神采,脸上的褶皱也变得更多。
他像一个茶余饭后蹲在村头老树下八卦邻居秘密的老农,一脸期待搓了搓手,忍不住提高嗓音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秦王嫡长女竟和你府上的侍卫搞到一起了?”
他着重强调了“秦王嫡长女”
五个字,仿佛这样就能狠狠扇了远在千里外蒯鹤禹的脸,让他颜面尽失。
闻高哲卑微的跪在地上:“正是如此,按理说那蒯凝华乃是秦王妃郭氏一手教养长大,郭氏出身京城世族,礼仪规矩有专门的嬷嬷教导,不至于养出蒯凝华这般……行为不端的女儿,可微臣仔细观察过她,她的一举一动着实不像一位世家女,因此微臣才怀疑她的身份,不敢将她带到陛下跟前。”
章武帝满意的笑了笑:“她身上毕竟流淌着秦王一半的血脉,秦王那厮出身卑贱的农家,不懂贵族礼仪很正常,对了,她与你府上侍卫私通,有多久了,可怀有身孕?”
闻高哲一言难尽应付着章武帝这种比后宅妇人还要猎奇的八卦心,怀孕自然是没怀孕的,可章武帝言下之意就是要让蒯凝华怀上侍卫的孩子,好狠狠给秦王一个难堪。
他只能顺着章武帝的话往下说:“等微臣回府后便请大夫给她诊脉,想来她与那侍卫不检点甚多,约莫也该怀上了。”
带着章武帝的满意和期待,他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出了养心殿。
好险躲过一劫。
他得马上找太子殿下谈谈。
眼下冯太傅已经把他当做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他不能坐以待毙。
秦王府,秦王妃郭氏的伤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堪堪痊愈,郭氏原本被蒯鹤禹那番作为打击地一蹶不振,每日躺在床榻上只求等死,可娘家大哥郭弘济一番开导让她醒悟过来。
她一个人死了不要紧,可她还有儿女,背后还有娘家。
当初郭家把她嫁给蒯鹤禹为的就是联姻,当时的蒯鹤禹不过是军营中普普通通一小将,若不是仗着诸将军义子的身份,郭家哪能看上他。
她与蒯鹤禹成婚后相敬如宾了二十年,期间蒯鹤禹从普通小将一步步爬到将军的职位,在诸将军死后接收了他的势力,自立为秦王,这么多年她都熬过来了,怎么能败在区区一个闻恺身上。
闻恺不过是个手下败将的儿子而已。
没错,她的确杀了闻恺的母亲庄锦,蒯鹤禹为此对她大动干戈,可当她主动求死时蒯鹤禹不也没成全她,反而着急请大夫过来帮她疗伤么。
由此可见,蒯鹤禹心里还是有她的。
“妹妹,你必须振作起来,现如今秦王府内忧外患,洪文是个没主心骨的孩子,你这一病他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搞砸了好几桩差事,挨了秦王不少骂,还有华儿,当初我们都以为她跟情郎私奔了,担心她在外面吃苦受罪,可我最近收到手下传来的消息,说仿佛在京城那边看到过她,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你来操心!”
郭氏生平唯二惦记的就是一双儿女,骤然听大哥说女儿有了消息,她慌忙从床榻上爬起来问他关于蒯凝华的具体情况。
郭弘济苦笑道:“父亲病重,我们那几个庶弟起了异心在搅混水,你又卧病在床,我手底下的人见风使舵,做起事来也不那么尽心,京城那边只模棱两可跟我传了个影儿,哪里有详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