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异走那日,翠姐与长宁便来了晋王府。
福金安排翠姐在映霞居的耳房住下,却对长宁犯了难。
因为晋王府内宅都是女子。
长宁自己也有些尴尬,只好由福金安排到门口的罩房里同修缮院子的工人们一同居住。
翠姐是个嘴碎的,到了晋王府便念叨起来:“阿弥陀佛,少奶奶,这从前是你家?晋王是你表兄?我们少爷积了什么德的能娶你哟。”
膳间她见了晋王府的菜色她也要奇怪一番:“晋王府的菜也怪好看的,你看这酿笋的鲜味。我们主家也是扬州盐商,这东西是见过的,风味却完全不同。”
更别提她第一次见晋王府的春、夏、秋、冬,她咋咋呼呼地叹道:“这晋王府的使女竟比我们家的小姐还要俊,小玲子,你可只能给人提鞋了。”
小玲听了这话,尴尬地快要把脸埋到地里去。
换在原来,雨棠保管要嫌弃起她来,可如今,雨棠倒现了她市侩的可爱。
翠姐不过是个心直口快之人罢了,也是为了讨好其他人,总是委曲求全着。
夏家的人,雨棠总是多几分亲切,仿佛他们才是自己的家人,晋王府的一切,虽然人人对她都恭敬着,总是隔着些什么,让人摸不透。
皇上御驾亲征之后,晋王更是忙碌,去正房吃饭总是就雨棠一人。
雨棠也不好意思起来,和福金说,就在小厨房弄几个菜,屋里几个一起吃就好。
福金也没有推辞。
雨棠便连正房也不怎么去了,总待在映霞居里守着。
百无聊赖中,雨棠想偷偷溜出府去逛逛,福金却说近日起了瘟疫,据说死了不少人,还是别出去来的强。
她也只好作罢,又想等晋王回来问问他洵异的情况,却也总不见人。
一日,家里有个叫福星的小厮来送避疫的药,说起皇上御驾亲征,立了长子允珏为太子,亲舅舅镇国公钱其佑、左相孔立章、晋王等共同摄政,晋王忙的昏天黑地,几乎住在皇宫里。
雨棠才明白,晋王也算重新得了势,难怪如此有干劲。
三月初十,阿芫学堂因避疫休学几日,夏家人去接虎子就顺便把阿芫接回夏府住几日,阿芫同虎子要好的很,于礼数上虽有不合倒也不妨。
只是阿芫小子不在,映霞居里更是安静的很。
这一日,翠姐总算从夏家回来终于带回洵异的家书。“棠儿亲启”
那四个疏朗飘逸的字迹出现在眼前时,雨棠仿佛看到洵异温柔俊朗的眉眼。
“暌违日久,思念渐长。蓼汀此地,水丰草茂,风土人情,别有意趣,他日望与卿卿重游于此,携手揽尽天下事,方不负此生。如今前线战火暂停,愿战事从此平息,圣上得胜归朝,我可与卿卿早日成婚,朝朝暮暮,不负红颜。”
他的家书写的絮絮叨叨,毫无重点,却看得雨棠眼热心跳。
若突厥就此便退兵不打才好,原本坪州同蓼汀与突厥本土也隔着天山,管辖控制各方面成本算起来均是损大于益。
突厥原本是游牧民族,生产生活都比较原始,说起来,其实只有鲁吉高地的采矿权有实际意义,否则突厥即使在大新开疆辟土,就按突厥也先的治理能力,恐怕也难长久占有。
如此想来,雨棠心里多了几分期待,好似她内心的想法就此成了真,洵异就能早日回京似的,自顾自雀跃了起来。
这一日,雨棠正百无聊赖地在屋里围炉煮茶,绛红的碳火烧的滋滋作响,水尚微沸,先放入炉中的板栗“咔哧”
一声爆裂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栗子香气。
翠姐小玲并四名使女规规矩矩地站在两侧,呆呆地望着。
不一会儿“噗噜噗噜”
声响起,那一壶茶沸了起来,雨棠取了七个杯子,每人分了些茶吃,并让他们不用客气,炉子里的闲嘴儿尽可以吃去。
说来也怪,翠姐同小玲在夏家没规没矩的,来了几日竟变得和那四名使女一个模样,只规规矩矩地取了茶,微微吃了两口,又规规矩矩道了谢,便退到一边,拱着手低着头。
雨棠无趣的很,只好拿起手边的诗词看起来,“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一句诗又引到了伤心处,更是意兴阑珊起来。
雨棠熄了碳火干脆坐到瑶琴边上奏了曲“渔舟唱晚”
。
映着这晚霞,雨棠也宛如置身渔舟之上,忘却了人间之苦。一曲终了,她正欲起身,门口一人大声鼓掌道:“好!真是好琴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