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棠正准备以郡主的身份审判几句,却注意到那两张俊美的熟悉脸庞。
“祖修明?繁幼?”
他二人如今身着短衫,粗布麻衣,同之前着的绫罗绸缎大相径庭。
雨棠大概明白了情形,又不好当街不公正起来。
便扶起那兄妹二人,同那圆脸胖子谈道:“我是将军府的永平郡主,今日路上遇见此事,便不得不管管闲事了。你们的纠纷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狼狈为奸!骗我那手里的布料是京城的流光锦,我从他们手里买了十几匹去做成衣。谁知道今日顾客找上门来,说这流光锦是假的,穿了一天就会褪色!”
那圆脸胖子愤慨得要命。
雨棠心里有些难过。
一场战争,破坏了原本的经济秩序。原本安居乐业的人民流离失所,动荡不安。
那时的祖修明是何等的肆意潇洒,如今怎变成这样一个宵小之辈。
祖修明始终低着头。
他认出来永平郡主,但他宁愿永平郡主没认出自己。
不过萍水相逢见过几面,实在不必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太狼狈了。
不过数月间,因为战乱,突厥那边的货源全断了,直接预付的货款又拿不回来。
厄运专找苦命人。偏偏父母从波斯探亲回来,遇上了蓼汀战事,父亲被流箭所伤,大腿伤了,那治疗费用是好大一笔。
哪怕不根治,就是为父亲续命,那每日都是几两银子的花销。
家中生意又遭了难处,这可怎么办。
旁门左道的,就听来这么个主意,用普通的丝绸,使用沥染法就可以染出接近流光锦的色彩,成本低得许多,几乎是几十倍的利润。
生计逼得人铤而走险,这两兄妹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可竟然被她遇见了。
那时的少年意气,他早早看出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正想走近些却现她早有夫婿。
那扼杀在萌芽状态里的好感,却让祖修明今日的窘迫更多上几分。
永平郡主替自己赔偿给了那圆脸胖子不少银两。自己应当有骨气拒绝的,却全然没有那资本。
在她面前,自己还装什么呢?
太需要钱了。
繁幼替自己把所有的苦衷说了出来。
曾经仗剑走天涯的自己,竟然也只剩那宵小的心态:卖了可怜就能得了贵人的相助。尊严又算什么呢。
祖修明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才现她身边那男人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
他心下一阵怅然。
雨棠笑着同他兄妹二人问道:“许久不见,找个酒楼饮酒叙旧可好?”
繁幼正想答应,却被祖修明拉住。
祖修明低眉顺眼地扶着一车的布料对雨棠讪笑道:“回贵人,我们这一车布料生意要做,不如改日吧。近日世道艰难,实在有些困难。贵人的银子,我们有了自然要还给您。”
他那个“您”
字说得特别重。
那刻意的尊重,掩盖不了的,是他对命运不公的怨憎。
说完,祖修明急急忙忙就带着繁幼走了。
雨棠看着他们的背影,一阵怅然若失。
“总有些故人,不必相见了,再相见,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
方建维拍了拍雨棠的肩膀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