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我心里的疑问,冯世儒转身就走了。
只留下一句话:“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走!”
常勇一行人也开始井然有条地收拾工具,打道回府。
“常哥,这搬迁过来的壁画……就这么着了?”
我看着常勇没有要继续开展工作的意思,连忙问道。
“当然,难道你还想取下来再移回去?”
常勇笑呵呵地回答道。
“这……不太好吧。我觉得,壁画还是应该在它诞生的地方比较合适,故土难离嘛!毕竟,落叶还期盼归根呢。”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常勇停下了手中的活,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严肃地说道:“这幅西夏的壁画,原来位于北区的第132号洞窟。北区的洞窟,大部分都是古代僧人的修行窟、工匠的生活窟,绘有壁画的洞窟极少,而且艺术造诣远不如南区。再加上久被人遗忘和废弃,壁画的受损程度也格外严重。这幅壁画,相对而言,算是北区难得的精品。其实,院里早就想把它迁移到南区的洞窟中进行保护,毕竟,这里的地理环境更好,保护措施更完备。之所以迟迟没有开工,一是对迁移技术有争论,二是对迁移人选有异议,三是对迁移位置也有不同的意见。面对争议,院里明确表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宁愿保持现状。所以,就一直耽搁下来了。”
“如此重大的工程,怎么会交给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我惊讶地问道。
“是冯老力排众议,推荐了你,还专门带专家团队亲赴山西三清殿,实地看了你修复的壁画后,才平息了这场比以往更加剑拔弩张的争论!所以,你要是修复失败,冯老也将引咎辞职。”
“素昧平生,冯老就敢把这么重要的活儿交给我,还和我绑在一起、主动上了一条贼船?真是胆大妄为啊!三清殿明明都已经是我的滑铁卢……不对,既然三清殿的修复出现了问题,冯老为啥还要亲自带队去参观?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我突然想到这一环节,心里一惊,“三清殿的事,冯老不会是骗我的吧。”
“常哥,三清殿的壁画,没啥问题吧?”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常勇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专家团队回来后便闭口不提,倒是立即把迁移壁画提上了日程。这事儿其实准备得挺局促的,北区这幅西夏壁画,之前研究得并不多,资料也不齐全,所以我们一看来的是你这样一个年轻小伙儿,心里都彻底凉了。这壁画要是毁在你手里,冯老辞职都还是一件小事,关键是,我们国家将失去一件珍宝。可惜啊,我只是院里技术部的一线修复工作人员,对院里的决定没有任何辩驳的权利,只能认真执行。我能想到的最大的补救措施,就是在你出错误指令或错误操作后,哪怕违反上级命令,也要全力接手过来,全部代替你完成。”
常勇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冯老是我一生最崇敬的研究员,对莫高窟做出过巨大贡献。他一生谨慎,我是想破脑袋,也不想不出他为何会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所以,即便我受到处分,也不能让他在这上面栽了跟头。”
常勇说完,又笑着拍了拍我肩膀,继续说道:“想不到你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出人意料啊,竟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这项任务,迁移效果完全出我们技术部的预期!我在敦煌待了近二十年,国内国外的、大大小小的专家和团队见过不少,说实话,还没见过你这种高的技术!”
常勇的话和他眼中自内心的赞许目光,让我很不好意思,我挠挠头,说道:“常哥,过奖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其实,在修复壁画前,我并没有对我们翟家的技术有过全面而准确的评估,也根本不清楚它所处的地位。
常勇的话,让我第一次有了一些粗略的认识……和自豪。
“对了,常哥,冯老说,这还只是一次测试……那,真正的考试,又是在哪里?”
我突然想起冯世儒之前的话,问道。
常勇摇头,表示不清楚。
“那……明天冯老又要带我去哪儿?”
常勇依然摇头:“这些事,就不是我的权限所能知道的了。”
常勇他们收拾完工具,便要出门,见我还待在洞里,便笑着说道:“怎么?在洞里住上瘾了,还不想走吗?”
我心里一惊,问道:“我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