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岌瞬間將度放緩,他盯著他看了一會,知道對方是想裝到底,不可能主動承認身份了。
楚北岌轉身從虛空里抽出妄心殺,銅綠破敗的刀上的黃符仍在隨風飛揚。
他冷沉道:「傳言此刀是上古邪神的佩刀,吸食過無數人的精血,故而養成的如此嗜血的凶性,刀刃一旦出鞘,吸不夠上萬人的血,刀上無法釋放的殺伐之氣便會反噬其主人,至於下場,無非就是身異處碎屍萬段。」
話落便要拔刀,「這個死法,你滿意嗎?」
燕無渡一驚,上前按住他的手,下意識大喊一聲,「別拔!」
這刀生來就是為了殺戮,凶性不可小覷,若出竅不殺萬人獻祭,反噬的不只其主人,恐怕整座孽城都要化為一片焦土。
還在干元宗當弟子時,燕無渡當時不小心將血滴到刀身,被迫與這把兇刀綁定,自從知道此刀不可出竅,連夜在上面貼滿了黃符,將刀死死地鎖在裡面隨身佩戴,不許任何人觸碰。
黃符就此成為了這把殺刀的一個標誌。
他打架雖然帶著刀,但一般不會用刀,都是直接上手,以防意外出鞘,當年誰若是碰到這把隨身佩刀甚至靠近他一點點,他都會神經質地大喊一聲「離我遠點!」或者「別拔我刀!」。
楚北岌看著八百年時光過隙,兩幅面容仿佛重迭在眼前,他低垂著打量燕無渡因為緊張而暴起抓住他的手,青筋凸起,骨骼分明,手掌張開將他的手死死包裹住。
只是嘲諷地輕笑。
實際上,他也沒有想過要拔刀,故而根本沒有用力,想必此刻燕無渡也感覺到了。
燕無渡後知後覺地撤回手,微微側身撓撓頭,仿佛身份曝光之後他就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楚北岌。
「非要我做到這種地步你才肯承認嗎?燕無渡?」
楚北岌回頭看向去神月山,雲破光出,給皚皚的雪山渡上一層神性的金邊,神聖地不可觸碰,不可褻瀆,不可冒犯,陽光絲絲縷縷地灑在他的臉上,卻沒有添加一絲溫度,依舊冷得沁骨。
「如果我說我從沒有想過殺你呢?從沒有想過站在你的對立面,與你為敵,你會信嗎?」
語氣柔和懇切,甚至有點悲哀無奈。
「……啊?」
燕無渡聽不懂他的意思。
這太奇怪了,從來到孽城王家開始,楚北岌的態度都太奇怪了,讓燕無渡感到陌生,根本不是不像他從前認識的那個人。
「早該知道對你說這些是白費口舌,對牛彈琴,。」
楚北岌再轉身去,瞬間冷臉,方才那副幽怨又真切的神情蕩然無存,他語氣頗為冷漠,「你手臂受傷了。」
燕無渡這才注意到方才是被迸裂的山體形成的尖銳石頭劃傷了,是一條一寸長几乎貫通這個小臂,甚至傷到手腕筋脈的創口,方才由於持續的精神緊張,並沒有注意到。
現在這麼一說,忽然感覺傷口沾上了細碎的沙礫,血一股一股地湧出來,順著小臂流向指尖,滴落在地面炸開了一朵朵血花。
燕無渡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痛,他托起小臂,讓血流的慢一些。
他面無表情的按住創口,無視來自傷處的疼痛,只想快點止血,畢竟他現在身為肉體凡胎,放任手腕附近這樣流血,恐怕是會流血過多而死。
楚北岌卻大驚小怪地拉住他按住傷處的手,驚聲道:「你幹什麼?」
燕無渡理所應當道:「止血啊。」
楚北岌緘默不語。
他知道燕無渡的體質很特殊,生來痛感就比常人敏銳很多,所以一點小小的傷口都能疼得他吱哇亂叫,楚北岌從前對他表示十分不屑,罵他矯情。
因為他只是個有思想的木傀儡,他不具備人的五感,沒有痛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於是更是肆無忌憚對他展開嘲諷。
在二人修為尚低的時候,還不具備隔絕痛感的能力,他看著燕無渡經常會隨身帶上幾瓶止疼的藥丸,打架前就會未雨綢繆地塞進嘴裡。
後來楚北岌執行任務的時候救了修真界聞名的藥聖,藥聖執意要報這救命之恩,天下珍奇靈草靈丹妙藥救命秘方,只要他開口,藥聖都會雙手奉上。
楚北岌沉默許久,鬼使神差地要了幾瓶止疼丹藥,藥聖奇怪,這東西隨處可見,算不得稀奇,為何偏就要了這個?
雖然奇怪,但也沒多問,還是交給楚北岌了。
他後知後覺握著一個瓷瓶,自己都覺得荒誕地望向天際,喃喃,「真是瘋了。」
他正要將這沒用的藥丟了,忽然手掌控制不住的收回,咬著後槽牙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最後將他收入袖中。
一個很奇怪的念頭在他腦海里誕生。
萬一用得上呢?
但是還沒等這個小瓷瓶用上,燕無渡便因為火燒桑歌,正道討伐,被迫墜入魔道。
但他不知道的是,燕無渡入魔後,日日被業火折磨,承受著烈火焚身的劇痛,每走一步都仿佛凌遲,如同行走在刀尖上。
即使對痛再敏感,在沒日沒夜的磨礪下,也變得遲鈍而麻木。
楚北岌不由分說地掏出一個瓷瓶,往往掌心上一扣,然後幾顆雪白瑩潤如同珍珠的小丸子出現在他手掌,隨後動作粗魯地捂住燕無渡的嘴,將藥丸被囫圇塞進去。
燕無渡不設防備,下意識地咽下去,隨後瘋狂作嘔,「你給我塞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