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来接我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太阳落山。
他开的是我们家那黑色的灵车,就是把大黑花儿卸了。
我舅舅今年也才三十多岁,娃娃脸,看上去还很年轻,就像二十多。
他看到我穿着拖鞋这个样子,就赶紧把外套脱了罩我身上。
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我见到了舅舅,就安心许多。
“来,赶紧上来,你这一天就这么呆着?”
“出来的时候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那房子里还有东西吗?舅给你搬下来,咱都带回家。”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打工的钱全租了房子,啥都没买,合同上写着,半路走人不退……”
舅舅塞我手里一个肉包子,叫我赶紧吃,肯定是饿了一天。
我咬了几口,忙道:“舅舅,那怨灵找我……找我要东西,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以前从未有过……”
舅舅叹了口气,“三喜你呀,出生在咱们白家,在咱们殡仪馆……就别想着撇下这档子活儿了。”
“你妈也……”
但是舅舅没有说下去,而是又说了别的,“三喜,舅舅这次离开,可能要很久才回来,你和七阳互相照顾,知道吗?你别瞧不起你弟弟,他也不愿意生成那样。”
我弟弟白七阳其实长的很好看,比我好看。
村里人不太懂这个,等到知道大省市能治,也错过了最佳的时间。
因为我弟弟平时留短,穿男装,所以大家都当他是男娃养。
我没有瞧不起他,我现在倒是瞧不起我自己,绕了一大圈,倔强了半年,我还是回去了。
“舅舅,你回老家也就是给姥姥处理个丧事,还能多久?”
“……要很久,总之,你和弟弟互相照应。”
舅舅带我回去的时候,都深夜了,他把我送进去,把灵车停好,拿着一个小布包行李就走了。
我们白家殡仪馆亮着灯,白七阳坐在里面修剪花,他是我们殡仪馆的花艺师,开灵车的赵老头和化妆师陈老头在嗑瓜子。
我们家的殡仪馆和别人家不太一样,是专门只晚上开,白天关着,大家都睡觉。
舅舅说这是祖上定下的规矩,村民们也都理解。
舅舅前脚刚走,我刚进屋,就来了一户人家,三轮拉过来的,拉车的那人还在哭。
“我可怜的娘……一天福都没享,咱们好不容易要过好日子,您也看不到了……”
另一个女人,看上去像是儿媳妇身份的人忙说人是今早没的,已经找村里大夫看过了,开了证明,中午就拉着车往这赶,他们没有电车,这才到。
灵车师父赵老头作为我们殡仪馆的谈判担当,赶紧过去。
“家属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而且啊,尽量别哭。人已经抬过来了,按照过去的说法,那就是老太太的魂儿已经准备要走了,接下来那是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三天到达望乡台,你们哭的太伤心,那老太太走不安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