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可以停留……时光如潮水般退却,天空沉静,树阴繁茂,16岁的连玉伏在干燥的桦树下,露出隐没的侧脸,她就在那里沉沉的睡去,光影闪烁,是绽出微亮的初晨。有着温和气息的男孩走过来,眼睛明亮,他静静的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孩。然后他伸出宽大而干燥的手掌,挡住掉落在连玉脸上的光斑。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可以停留。
她说,你走吧,她对她笑了,就像她16岁时第一次看到他那样,云朵寂静的蔓延,她说你走吧,我不会留你的,你有一切选择的权利。她转过脸去,她说,只要你记得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已经长大的男人抱着他,出像幼兽一样低沉的啜泣。他已经不是那个16岁可以为喜欢的女孩伸出手来遮挡刺眼光线的男孩子了,命运有一切可以选择的权利,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和伤感的。吞没一切可以停留的方向。
十三给我指那条翻掉的船,残破的船,在空旷冰冷的海面上,一切的生命都在那一刻突兀的消失,我恍惚的看到了那个男人淡然的侧脸,他隐没于慌乱纷杂的人群之中,一动不动。这时我看到他的微笑,他16岁时的微笑,在那时,宿命便已烙下痕迹。他终于知道没有人可以躲避。
在船翻的那一刻,我看到他闭上疲惫的眼睛。微笑。
原来一切都只是荡起的水花。
美丽的,消失。
我想起我和母亲在前往南方的火车上,母亲沉默着不一言,窗外的天空布满阴霾,不时有凄厉的闪电把天空划破。我惊恐的听着沉闷轰响的雷声,然后终于无可抑制的失声痛哭,母亲扶起瘫在地上的我,用冰凉的手指擦去我脸上的泪,出低缓而清晰的声音,她说,卡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哭泣。我看着我的母亲,渐渐的不出声音。那是我的最后一次哭泣,从那以后,真的就在也没有哭泣。
为了那些在冬天死去的灵魂,我和十三一次又一次的寻找着在天空下埋葬的鸟儿。在广袤而又纠结的云朵背后,在恍惚的树影里,在冰冷寂寞的雪地上。南方的鸟儿为了他们的故乡而死去,化为难以磨灭的记忆,在潺潺流动的血液里支离破碎。我看见他们硕大的眼睛,漆黑灼亮的眼睛,充满温情的注视着我孤独的灵魂。那个时候天空是纯粹的蓝色,层层叠叠的蓝色,于一个温暖的天气里缓慢的融为一体。
女孩十三朝我微笑,她说卡卡,我找不到我的鸟儿,它或许已经死了,所以我要走了。我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低下头缓慢的说,我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她说我不会再回来了,卡卡,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你要保护好你的鸟儿,不要让它再飞走了。我看者她纯白的衣襟在凛冽的风里翻动,像是一朵在冬天骤然绽裂的花朵,在南方漫天的风沙之中失去了所有的踪影。
我依旧是记得海已的,以及连玉,这是两个铭刻在我掌纹上的名字,那一天下着罕见的磅礴大雨,连玉把他们的孩子交给了母亲,她说她要去寻找他,她说他一定没有死去,因为他说他会回来,所以他就会回来。
我透过那些层叠的阴影看到了连玉奔跑的身体,她飞快的奔跑着,在汹涌的雨水之中,天空擦出青亮的颜色。全然不见一点昏晕。她像一只收拢翅膀的鸟儿一样寻找着每一条可以遇见的路途。然而一切都是冰冷――冰冷永不止息,她趟过浑浊的河水,寻找着那个温暖的男人,我听见她清澈的呼吸声,这一刻,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和。
我终于掉下眼泪。十三说你看到了吗?这是一只固执的鸟儿,失去了翅膀的鸟儿,他们死去了吗?我说不会的,鸟儿都是漂泊的灵魂,永远不会死去。
在连玉离开的那天晚上,那些白色的鸟儿越过遥远的北方高原,飞回了这里,我听见那些从北方吹来的风,凛冽的风。一夜之间,潮气遍布升腾,外婆的眼睛是湿润和明亮的,她说,卡卡,你没有看到吗?春天来了。
我在云朵流淌的天空中看到了那些苍白的灵魂,他们朝我微笑,快乐或者忧伤。在这之中我看到了我的母亲,她用明亮哀伤的眼睛看着我说,卡卡,你要做个坚强的孩子,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哭泣。
第41节:在天亮之前死去
第41节:在天亮之前死去
再也不要哭泣。
然后雪就下了起来,掩埋那些无处可躲的灵魂。
外婆告诉我说,卡卡,你知道吗?这天空,这林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着自己的灵魂的。他们在春天歌唱,在冬天沉眠,在每一个天气里,无休止的等待,等待着那些从北方归回的鸟儿,以及那些无处可躲的灵魂。
我所有的记忆终于在一个恍惚的瞬间骤然停止,年幼的我带着那些我所不知道的事物向绵延的远方张望,远方的天空在一片深沉欲裂的蓝色之中摇摇欲坠。那些从北方归回的鸟儿,在这样的凝重中呼出温热的气体,我看见女孩十三微笑的脸庞,她说卡卡,那是你的鸟儿吗?我没有回答,这个时候我看着鸟儿的眼睛,美丽闪烁的眼睛,在鸿蒙的迟暮里放射出灼灼的光辉。我的鸟儿在落日的余晖中缓缓的张开翅膀。
然后,飞向远方。
在天亮之前死去
我一直处心积虑的想找一个可以用时间和生命去解释的定义。常听人说,深沉的有些危险的人都是自恋狂或变态,但我要说明的是我很健康的活着,今年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