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间寺庙。
这间寺庙年久失修,连个和尚都没有,完全已经是一座废弃的建筑,在山顶一角被掩埋着。
若不是宁澹将整座山头翻了个遍,也绝不会察觉这里还有间破庙。
庙门与外头相连的地方早已被滚落的泥石阻断,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自然也就没了香火。
梁柱早已倒塌,只剩一块破破烂烂的匾额挂在正中,名字倒是取得霸道,写着三个字,昆仑间。
从下望去,青黑瓦檐上落满了竹叶,空中也不断飘飞着枯叶。
山石罅隙里,长满了参差交错的绿竹。
宁澹从竹枝顶上跃下,额前阵阵眩晕。
胸口烧得滚烫,一阵又一阵的热浪扑面席卷。
他晃晃脑袋,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常。
脚步有些摇摆地推开残缺的木门。
门内,原本应该是跪堂的地方,积满了泥土。
一座铜身佛像合掌静坐于倒塌屋檐下,仿佛被困与此。
窗子也破烂不堪,屋外角落里生的一株葫芦藤,攀援了进来,长在断裂的廊柱上,在这个季节结出了小小的葫芦,开着朵朵黄花。
宁澹一愣。
无名的寺庙里长了葫芦。
葫芦寺。
他找到了。
宁澹脑中阵阵发胀。
吹了半夜山风,那十五六壶酒意再压抑不住,翻腾上涌。
以至于,他连一个最简单的问题都未能考虑到——
沈遥凌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走到这间山野里的荒庙,又怎么可能在无路可进的情况下进来跪拜。
他喃喃向前,仰视那笑容慈祥的佛像。
“找到你了。”
佛像不答。
“就是你,应诺了沈遥凌许的愿?”
宁澹直直瞅着它,酒意呛鼻,声音闷闷的,像是鼻子被塞住。
佛像仍然静默。
宁澹再走向前,已经近得快能碰到那尊铜身佛像,便拿下腰间剑鞘,握在手中。
他盯着这尊佛像许久。
“你反悔吧。”
他道,声音如同闷石子一样滚落一地。
“我给你供奉香火,我给你修天梯,我终生信奉你,你就原谅沈遥凌一次吧。”
“她总是顽皮,心愿肯定也是,许着玩的。”
“你别怪罪她。你收回成命,让
她回心转意,行不行。”
宁澹自顾自地说完,像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将自己的钱袋,以及浑身上下值钱的玉佩银饰全数留下。
转身又提着剑走向屋外。
林木沙沙作响。
风卷着竹叶零星飘落,打在宁澹侧脸上,细细一条划痕。
这一瞬极静,下一瞬,宁澹身周的风骤然逆转,凌空甩出,如同以他为核形成一道无形飞镖,瞬间斩断了周遭的竹。
断竹嚓嚓滑落,继而轰然倒地,断裂处都被强韧内力拍碎。
清理了过于茂盛的竹林,宁澹拿出自己随身的佩剑。
毫无爱惜之意地将剑鞘插进泥土中,横向一扫。
便整出了一个长窄的平台。
他接着往下走,每一步,都生生手刻出一道阶梯。
直到剑鞘裹满泥浆。
宁澹随手将剑鞘扔下,继续用剑刃从山石和泥土中削出一条路。
直到空中夜月悄悄移换了位置,直到名贵的宝剑卷了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