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堂也未思考太深,当时想到了什么,便说了出来:“我们大学里学的是商科,陈冬易又受家庭陶融,他的生意经当然是很活泛的。”
苏傲雪却好奇了起来:“他学的是商科,你学的也是商科,怎样你就不太认可商人的做派呢?”
还能因为什么,不过是际遇的大相径庭。
如果在命运原来的轨迹上,杜景堂也该是由一个讲进步、谈文明的天之骄子,渐渐成长为商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把他锁在深宅大院之中,让他伤春悲秋……
有时,杜景堂也怀疑过,自己的前半生,似乎就是为了苏傲雪而大起大落的。他被放在女子的处境里许多年,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更理解苏傲雪在别扭什么,更明白她即便胆小,也要硬着头皮争取的是什么。
平等和人格,这些词在杜景堂这边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有的口号,而是一种由心底升腾出来的呐喊!
然而,杜景堂说不出口。既因为往事如一部二十四史,不知由何说起。更因为许多人对他所谓的难处,总是不屑的。军阀家里总是好吃好喝待他,从来不要他操心家里的生计,只是要求他守着闺房而已。即便有过打骂这种事,但人家最后把亡妻的一份家私都给他作为补偿了,干嘛还过不去呢?
没有人可惜他最好的年华回不来了,没有人觉得该恋爱、该奋斗的年纪遭遇这样的事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阔了呀。大家觉得口袋里的富足,比精神上的富足,更来得实际。
他不敢说、不敢尝试,怕苏傲雪也跟旁人一个想法,那他们真就成不了知己了。
无论告诉自己多少次,把苏傲雪留在身边就好,但杜景堂其实不甘心那样的。他还是想拥有她的心,想和她做精神上的终身伴侣。
脑子里这么复杂的一篇话,挤到嘴边就只是一声怅然的喟叹。
杜景堂笑问道:“你在批评我和你笔下的人物一样,大学的黄金时代也是稀里糊涂过去的吗?”
苏傲雪被他叹得心凉,自己很想听杜景堂他过去的事,然而人家就是这样一叹一笑地敷衍过去了。大概喜欢一个人的心意也是有深浅的,他对她的喜欢,还不到可以交付全部心事的那一步吧。
“我这是好话呢!”
苏傲雪把委屈咽下去,用水盈盈的眸子看着他,“我在夸你一点市侩气也没有。”
两个人各端着一番心事,越是谈天,越是觉得心里没滋没味的。
最后扫兴睡下,不提。
转眼,《他和他的三个摩登女郎》已经拿到了准映证。锦华资本充足,在各大报纸、杂志上,连着数日都登了很醒目的广告。
因为名字沾了《三个摩登女性》的光,市民都传说这次演的是姊妹片。因此一传十十传百,映的电影票居然都售罄了。
这条线是佐飞牵起来的,苏傲雪当然要留下第一场最佳的座位,敬送老师和师母。
佐飞拿着电影票,反复读着上边的字样。他是个道德标准极高的人,心里不满意资本家这种取名的方式,说好听了是善用商业头脑,说难听了就是欺骗观众。然而,他心底明白,无论从授人以渔的角度出,还是从电影小组培养人才的思路出,苏傲雪就需要在这样的公司里学习。自叙事的技巧到商业上的手段,再不上台面都得学会乃至学通,更要学精。
“有个笑话还没有告诉你呢。”
佐飞悉心地收下票子,不再议论将上映的新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