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觉得自己好像躺在天寒地冻的雪地中,她忍不住瑟瑟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一只失去母亲庇护的可怜小兽。
这是要死了吗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她曾被医生断言活不过十五岁,蝼蚁还尚且贪生,何况是身为人的云落,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顽强地挺过了二十五岁。
除了家中那只蠢猫和几柜书,云落在这世上没有任何牵挂,毕竟她只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罢了。
“死丫头装什么死,还不麻利地给老娘爬起来干活去”
一声暴喝在云落耳边炸响,把她即将消散的意识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拽了回来。脆弱的身体也被人粗暴地来回推搡摇晃,耳朵更是被用力拧了几圈,好痛是谁
“狗娘养的贱蹄子再不起来老娘把你扔到七里沟喂狼去”
见云落依旧没有丝毫反应,老太太气急败坏,再次扯着破锣嗓粗声开骂“该死的贱丫头,赔钱货我让你装死我让你装死”
不堪入耳地肮脏话连珠炮似的砸向云落,密集的疼痛星火燎原般在她身上绽放。
草死老太婆不仅掐她,还专掐腰间和大腿内侧的嫩肉而且还竟然恶毒到下死手用针扎她什么仇什么怨
云落疼的直冒冷汗,气得脑仁疼,苍白地脸上升起一抹不正常地潮红。下一瞬,她睁开了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漆黑不见底的幽眸冒着冰冷地寒气,吃人似的目光紧紧盯住老太太。
那眼神渗得人慌,没由来地老太太被看得心里直怵,高高扬起的手悬在了半空中,整个人僵立在床边。
站在门外看热闹地牛小花察觉到屋里没了动静,忍不住朝房内探进半个身子,瞪大眼睛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阿花,你在看啥呢”
后背被人拍了一下的牛小花“啊”
地大叫一声,吓得差点将怀中的儿子甩飞出去。
她惊魂未定地定睛看清来人,脸上的心虚立马变成了理直气壮,旋即不满地埋怨道“大嫂你属耗子的啊,干啥做贼似的悄悄拍俺肩膀,存心吓唬人是不是”
罗美芳的眉头皱成一个“川”
字,眼里尽是红血丝,明明是对方倒打一耙,她却堆起了歉意的笑脸,微微躬着身子连声道歉。
屋外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老太太,她扭头目光凶狠地看向缩着脖子进屋,企图降低存在感的大儿媳。想到自己刚刚竟被一个小崽子吓住,她心里就怒不可遏,嗓门蓦地高亢起来。
“死都快死了,浪费那些钱干啥就你生的赔钱货吃了仙丹都没用烂席子一卷扔到七里沟去得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哼”
云落木着一张小脸一动不动,静静地观察着进门的女人,她右手提着一只破旧黑的小竹篮,因为逆光看不清面庞,只隐约可见身材十分消瘦,身上是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大襟褂子和肥大垒满补丁的裤子。
罗美芳越走越慢,听到老太太尖酸刻薄地话,既不吱声也不敢反驳,低着头瑟缩了下肩膀,弱弱地喊了一声“娘。”
似乎以为对方骂够了,她小心翼翼的挪着碎步朝床走去,轻轻地将篮子往桌上一搁。
头巾都顾不上解,罗美芳连忙心疼地上前捡起滑落在一旁的被子,动作细致地把瘦弱的女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颗小脑袋,然后母鸡护崽似的抱在怀中。
老太太最恨大儿媳半天蹦不出个闷屁的性子,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耸耸鼻子瞅了一眼桌上的竹篮,眼里寒光闪烁,口中极尽讽刺挖苦罗美芳“昨天还跪在老娘面前装可怜,求我施舍你钱看病抓药,今天这是去抓药了没良心地东西你哪儿来的钱”
“天不亮就去了娘家借,去的路上还遇到咱村李大娘,娘可以去问李大娘还有我娘家人”
罗美芳心里一紧呐呐低声解释道,她依旧低着头,眼底深处藏着丝丝缕缕的怒意。
“你以为老娘会相信指不定就是装给我看的,一定是建业偷偷给你留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个恶毒地东西,想饿死我们一家子是不是你还敢私藏,拿来”
老太太单手插腰气势十足,咬牙切齿的伸手叫嚣着。
云落听了微微撇嘴不以为然,她可真有脸说,看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地模样,哪像饿肚子的人
“娘,建业一年多没回过家了,每个月津贴就那七十二块钱,而且每次都是您亲自上邮局取回来的,我哪里有钱私藏”
罗美芳红着眼委屈不已地哽咽道,声音里压抑着一股不敢作的怨气。
门口探头探脑的牛小花适时出声提醒老太太“娘,大哥上次春节前不是回来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