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话还说说完,苏问已经挂了电话。
大坝没能及时关闭,河水迅猛而至,救援人员无从下水,车再次被湍急的水流冲动,逐渐沉下水底。
“放手!听见了没有!”
救援队长看见安寻死命抓着车窗不放手,急得高声大喊,从业多年,他已经见过太多救人不成枉送性命的案例了。
可是安寻,固执如石。
不可以,不可以放弃。
那冰冷而显得轻松的面容下,隐藏了多少痛不欲生,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救不了妹妹,她宁愿一起沉沦。
死了,总比活着轻松。
好在,她还有作为医生的理智,救人永远是第一步。见车里灌入大量水后,压力平衡后车门反而可以打开,营救总算是有了突破口。
后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打开的门,潜入车内,扯断了安全带,抱住了后座上的孩子。
某一个瞬间,她的意识,已经跟着身体一并沉沦了。内心深处,是那唯一的挂念。
如果就这样死了,那个吻,会是她最后的追忆。
可是,不行啊,不能就这样死,就这样死了,孩子就白救了,她也会抛下那个不能再被抛下的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卷起风浪,又悄然离开。
她的小朋友,还在等她回家啊。
“安寻!”
苏问带着一行医护人员闻声而至,大老远的就看见救援人员跳下水,带着安寻和小女孩上岸。小女孩呛水窒息,安寻一上岸就一把将孩子抢过,意识还没有清晰,却本能地进行抢救。
“活过来,一定要活过来……”
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哀求祷告。
苏问望而却步,也插不上手。她第一次,看见安寻如此狼狈的样子,浑身泥水残渣,手臂上还有几处伤痕,河水把头冲得乱七八糟,似乎也殃及到了眼睛,不然,为什么那眼里会尽是破碎。
终于,孩子呛咳几声,吐了水。安寻也在那一刻瘫软在地,声声喘息。恍惚间,她任由苏问脱下外套裹住自己,任由救援人员把自己抱回营地。
任由,自己破碎。
日落,一天的救援结束,苏问才想起手机这东西,一打开看是四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姜亦恩。
安寻从那回来之后就没说过话,把自己置身于忙碌中,饭不肯吃,觉不肯睡,这会儿才刚刚被劝着躺下。苏问本来好说歹说的劝着姜亦恩,说不出意外明天就能回去了,可姜亦恩没有听见安寻的声音,又打不通安寻的电话,怎么都不肯罢休,无奈,只好递上手机。
“安寻?你好点没?姜亦恩要跟你说话。”
安寻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下来,贴到耳边许久,才轻启唇齿。
“喂。”
姜亦恩终于听到她等了一天的声音,一声轻绵犹如松动了万里河堤,让她瞬间崩溃。
“我不是都说了不要冒险不要冒险吗?你怎么这么固执……为什么要去……为什么非得是你去?”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了你不知道吗?只有你了……”
安寻听着那头轻软的埋怨,听着小丫头逐渐崩溃到泣不成声,沉默着,她没有办法拉回自己的思绪,低落的眼神里是无尽的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救活那么多人,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家人。
她应该安慰的,安慰小女孩活了下来,可更多的是对于过去的懊悔和无力,如果那时候就懂得急救,如果那时候也能碰到一个医生,是不是会不一样?
随着小女孩脱离危险,醒来后第一时间找哥哥,心里那隐约一点把女孩和妹妹的错乱也消失了。
她拼命救下的人,到底不是安忆啊。
小女孩活下来了,妹妹,却在心里,又死了一次。
“安姐姐,我真的好害怕……”
“我真的,只有你了……”
她本压抑着情绪崩溃,压抑着回忆翻涌,奈何姜亦恩的声音像一阵风漫入,她无从抵抗下,第一次投了降。
“小恩,我好累……”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
姜亦恩听到这破碎无助的声音,心里头猛然刺痛,像有万千玻璃碎片掉落在心头,扎的很深,很深。
收了哭声,眼泪却更加滂沱。她恨不能即刻就飞奔到安寻身边去,恨不能紧紧抱住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其实她下午就去过医院,要求前往灾区,奈何四处封了路,私家车不能进入,院方也不肯透露具体地址,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家中干等着回音。
她做了无数个假想,做了最坏的打算,到最后头脑一片空白,机械化地一遍一遍来回拨打着安寻和苏问的号码。下意识的,在手臂上抓出了道道血痕,抱着她的甜甜,哭到几乎晕厥。
人为什么要活着?她不知道。从前,她觉得只要外婆健在,梦里月亮依旧,她就没有资格去死。可是这一刻,她觉得,似乎只要安寻还好好活着,她就有理由活下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在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
“对不起小恩,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你放心,我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
安寻的崩溃是短暂的,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给姜亦恩造成负面影响,就立马逼着自己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