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商应秋这种诸事看淡,随时随地都能去少林寺出家的人,还能跟人口舌之争?
不过这一番话下来,他稍微觉得青年身上的伤不那么碍眼了。
“你敷的这药,还不算最好,用的料不够好。我那——我爹那,有种膏药,连续擦上十日,就是娘胎带出来的疤都能去掉。”
他相当认真的告诉青年,这膏药万金一罐,若真留了疤,也无须担心。
“以后我……咳,让他赏你一瓶就是。”
商应秋估计是当他小孩子在说大话,配合为上,微微一笑,眼神柔软。
“好,那就劳烦暮春为我美言几句了。”
*
学堂被后烧,平日授课的夫子忙于清理苏二背后的事,无暇授课,学童们停了几日课,相约去府外探望了陈夫子。
那日受伤的夫子住在城南,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为生计多年来在武林盟教授启蒙学字学画,是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出了名的性子温和,从没跟谁急过脸,大声嚷过话。
这辈子估计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就是不自量力的挡在了学生前头。
说实在的,郁衍认为他站出去,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毫无用途,还自讨苦吃,且对事态不产生任何改变。
到他这个年纪,见多了为自己生死求饶卖乖的人,那才是合乎人之本性的做法……可在当时,看到夫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时,郁衍承认。
自己有那么一点,非常短暂的动容。
对事态虽不起作用,但对后头每一个学童而言,又好像是有必要的。
也许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时候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床边,小鬼头们涕泪横飞的扑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争抢着跟夫子讲话的机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郁衍站在最边,光听都觉得身心俱疲,五脏窒息,只得适时打断,觉得他们再哭下去,这间本就不太稳固的屋顶都会被震垮下来。
走之前,还得说正事。
夫子半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挨个点评上次他布置下去的功课。
华小公子字如其人,头一个字与到最后一个字看不出区别,都是一样的认真端正,值得表扬。二虎最大问题还执不当,握得太低,太紧,写出来的乱七八糟;郁衍的呢,性子比较急,所以常转驻过重,下按之力太大,越到后头越随便,练字修心也修性,稳住心,才能稳得住字。
郁衍:“……”
夫子一一点评完,又说他不在的日子,课虽是停了,但要练的字还是不能落下的,他会派家仆每日去盟里收作业,隔日再将点评返送回去。
华公子一片赤诚:“可夫子您都病了,可别累着啊。”
“咳咳咳,没事的,幸好的字帖,我早在三天前就备好了,来,你们都带回去吧。”
这次给学童准备的小篆帖线条单纯,用简单,比之前的更适合启蒙用。
想偷懒,想三天晒玩两天打渔?
在执教三十年的陈夫子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