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是一片明亮,单从地牢本身来说,称得上奢侈,床铺被褥崭,熏了檀香,桌椅装饰一应俱全。
就在他以为商应秋要这样与他对峙到天荒地老时,青年终于开了口。
“您受累了,我先替您疗伤。”
郁衍来时匆匆,身上挂着的衣服是随手街边扯的,一番打斗下来,早就狼狈不堪。
最惨是仓促中顾不上找鞋,脚底烙得血肉模糊,与肤质纤薄、血管微显的脚背形成惨无人道的对比。
青年出去了一会,回来时端进热水、金疮药,他无声无息半跪下,一副要伺候上的架势。
郁衍薄唇绷成一片冷若冰霜,视这份好意为垃圾一般:“……给本尊有多远滚多远!”
还嫌不够,他再添一句横眉冷竖的铿锵之语:“要杀要剐随你,少在这假惺惺的。”
……虽然现在,他真的很需要热水擦身、换衣净手,舒舒服服的大吃一顿。
后来送进来,摆在离他几尺外的食盒里,郁衍6续闻到了香酥八宝鸭、葱爆羊肉、香煎黄鱼和香米饭的味道。
还有茶壶里源源不断冒出的香气——清冽甘正,他一闻就知道是用前些日子西湖十八坞送来的茶饼泡的。
可是,现在“自己”
是十年后与青年初自见面,一言一行都需好好把握分寸。
他没有选择,必须以冷漠,嫌弃,最大恶意去对待青年。
否则,这根本就不符合他现在的处境。
可要将恶意诉诸于口,去伤害这样一个善良体贴的年轻人,太难了,他说不出。
说不出,就只能靠做了。
郁衍手脚都被镣铐束着,但仍有一定活动空间,他暗忍住不舍,一脚就将铜盆食盒尽数踹翻在地。
他原意只为挑衅,根本没考虑过以商应秋的身手会避不开,谁晓得对方不躲不避,当头就被溅上一脸水。
“你——”
郁衍都愕然了。
怎么不躲啊?刚刚追他时猎狗一样的凶狠敏锐劲去哪里了?
水珠自青年脸颊滑下,滴水成川地蔓延进衣领。
他轻声道了声冒犯,借这空荡,反接住郁衍受伤最重的那只脚,用帕子拭去那上头的血污。
“您不应与自己身体置气,脚上的伤,遇潮碰水是会加重的。”
可不是,郁衍窝火的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是也不用你管。”
商应秋温声说:“方才情况紧急,一时冒犯了您,您生气也是应该的。”
“…………”
“兵刃相接,不是我的本意,但无论如何也想再见到您,所以才出自下策。”
青年睫毛湿湿的看向他,连带着眼瞳都有了湿润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