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爾起身,擔憂地看了眼沉默的神。
神勉強地露出一個艱澀的笑意,用眼神示意路西菲爾自己沒事,不必擔憂。
路西菲爾在心底嘆氣,拍了拍神的肩膀,彎腰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等神臉色略有好轉,才道:「我去去就回,等我。」
神臉色稍霽,抓著路西菲爾的手背親了親,「去吧。」
路西菲爾帶著寶寶出門,送到了米迦勒那邊,交代了幾句,立刻返回九重天找神。
神還在神殿裡坐著,保持著路西菲爾走之前的姿勢,只是面前的裝著名字的紙條都化為了湮粉,神面沉如水,寫滿了低氣壓。
路西菲爾嘆氣,寶寶可真會選名字,天底下萬千名字里,神只對兩個名字過敏,一是「路西法」,預知夢中路西菲爾墮天后的名字,二是「哈尼雅」。
在預知夢中,路西菲爾墮天的九天九夜裡,黑暗之力將神賜予他的美好與光輝剔除出體外,而那能量重回歸天國,化作天使,名為「哈尼雅」。
哈尼雅擁有路西菲爾的容貌,以及路西菲爾的部分性格,除了聖光六翼和他的倔強與反叛,哈尼雅幾乎和路西菲爾是一樣的。
天國中的天使們將哈尼雅作為路西菲爾的替代品,將對熾天使長的情感投注在哈尼雅身上,神卻完全無法接受。
路西菲爾就是路西菲爾。
哈尼雅就是哈尼雅。
即便哈尼雅有路西菲爾的臉,他們也是截然不同的,傲慢、倔強、反叛,那是路西菲爾靈魂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任憑哈尼雅再向路西菲爾靠攏,哈尼雅也永遠不是路西菲爾。
他不肯見哈尼雅,也不肯聽這個名字,哈尼雅的存在就像昭告天下他最愛的熾天使長再也不存在。
神每每看到其他天使將哈尼雅當做路西菲爾來看待,看哈尼雅慢慢取代路西菲爾的地位,就如鯁在喉。
神甚至覺得哈尼雅的存在是對路西菲爾的冒犯,是對他性格的否定。
這算什麼呢?
去掉路西菲爾不符合天國作風的部分,留下一個符合天國審美的替代品麼?
誰又准許它們將路西菲爾倔強的那部分拿來批判否定呢?
即便不在預知夢中,身處現實生活,神也不肯再聽到「哈尼雅」三個字,他將這個名字塵封,嚴禁任何生靈使用。
可造化弄神,兜兜轉轉,竟叫他和路西菲爾的孩子看中了這個名字。
神心緒不寧,他的神思被困在預知夢中,反反覆覆在那個名叫哈尼雅的天使面前來回。
路西菲爾瞧著神的神色不對,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蹲下來,抱著神的腿,頭枕在他的膝蓋上,「神……」
神回神,撫摸著路西菲爾的頭髮,「嚇到你了?」
神低聲道:「我沒有生氣,我只是……」神說不下去,他能說什麼呢?說哈尼雅這個名字會讓我聯想到你墮天?還是說我接受不了哈尼雅的存在?
哈尼雅說到底,也是從路西菲爾身上剝離出來的能量。
他怎麼能說自己接受不了哈尼雅呢?
路西菲爾的臉貼著神的腿,寬慰道:「我不會墮天的,我已經擁有了神格,怎麼會再去墮天?」路西菲爾對神說:「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們是一體,即便世界崩塌也不能將我們分開。」
神握上路西菲爾的手,同他十指相扣,輕聲說:「我明白的。」
他完全理解路西菲爾的心,也明白他的選擇。
只是曾經失去路西菲爾的恐慌,讓他難以釋懷,那陰影是如此巨大,以至於他懷疑這或許要伴隨他直到生命終結。
路西菲爾猜到神的想法,嘆息一聲,手指在空中一點,一條鐵鏈憑空出現,那是神曾用來鎖住路西菲爾的鐵鏈,路西菲爾將鐵鏈拿下來,掀開自己和神的衣袍,一端系在自己腳踝,另一端系在神腳踝,用手指在鐵鏈上彈了彈,鐵鏈發出叮鈴的聲響,在神殿中層層迴響。
神愕然地看著路西菲爾的舉動,「好端端地怎麼把這個拿出來了?」
他還記得路西菲爾討厭這鐵鏈,因為它禁錮了他的自由。
路西菲爾卻道,「你應當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我若為神,也要鎖你,也要……」路西菲爾略過「醬醬釀釀」等等,「現如今是該兌現了。」
路西菲爾輕飄飄地說:「你鎖了我一個月,那我鎖到你生命終結,不過分吧?」
神垂眸看他,從他的視線能看到路西菲爾金色的發旋,和飄逸的長髮,路西菲爾是世上最熱愛自由的生靈,卻在今天心甘情願畫地為牢。
神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他喉頭微動,點了點下巴,「不是要將我鎖床上麼?」
路西菲爾笑了笑,起身拉著神往殿內走,順手解開帷幔,擋住內里的情形。
路西菲爾將神推倒,「那時你鎖了我的手腕腳腕。」路西菲爾變出四條鐵鏈,挨個動手。
神含笑仰躺著,「好吧。」
路西菲爾伸手去解神的衣袍,卸掉他代表身份權柄的銀色肩章,摘掉他胸前的生命樹胸針,卸掉他腰間的寶石腰帶,他動作不疾不徐,像在拆一件精美的禮物。
帷幔紛紛揚揚撒下來,掩住一殿春-色。
第六重天,寶寶被米迦勒拋起來,等他到達頂點,開始自由落體,米迦勒再將他接住,寶寶高興地「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