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尊贵显耀的豫王府,在这光艳奢华的宅院里,丫鬟连半个人都不是。
红娟姐卖身为婢时签的是活契,满二十岁就能离开,自此与王府再无瓜葛。而自己,恐怕一辈子就只能在王府里为奴终老,要是她还有命活到年老的话。
一阵马儿高亢的嘶鸣声从门外传进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
管家率先出门迎上,掀起车帘。
大公子第一个下了马车,锦绣撑着伞迎了上去。两人从她身边走过,珠儿微垂着头,大公子的袖角在视线里匆匆而过。
她不敢抬眼。
大公子……这三个字似乎离她越来越遥远……
“珠儿!珠儿!”
她闻声抬起头,管家正不悦地盯着她,语带责备。马车上,头戴银冠的男子坐在帘子半启的车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糟糕!她犯错了!
哗哗的大雨打湿了衣裙,冰凉的雨珠自鬓角滑下,顺着脖子流进衣襟里,珠儿失措地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决定把伞靠近马车,以期能将功补过时,男子跳下马车,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覆住她握着伞柄的手,低声对她说道:“走了。”
他,她的第三个主子,豫王府的二公子。
一路上,珠儿始终沉默不语。
唉……待会儿回去下人房里,定是逃不过管家的一顿罚责。这回是挨打还是挨饿?
就在快要抵达二公子的院落时,她忽然觉二公子握着伞柄的手更紧了些,她不明所以地侧过头,不期然,对上了二公子那双幽邃墨黑的眼眸。
“你的手很凉。”
他说。
珠儿听了一怔。是她听错了吗?二公子的话语中透着关心……与疼惜。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她会错意了。
主仆二人走至廊檐下,赵宏晔的手松开伞柄,珠儿顺势收起伞,甩去伞面上的雨水。
就在这时,出人意料的事生了。
她的主子竟伸出手将粘在她右脸的湿拢至她的耳后,然后又抽出他自己袖中的手帕,轻柔地擦拭她脸颊边的水珠。
这次不是错觉了!珠儿惊然愣住,傻呆呆地任由主子的手帕从自己的颊边慢慢往下拭至颈间。
白色的光亮划过天空,刺眼的白光让她清醒过来。
这样的举动对于男女之间来说过于亲密,而这种亲密更不适合生在王府公子和丫鬟身上。万一叫人看见了,后果不是她能承受得起的。况且,她已经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
珠儿悄悄退后两步,避开这不合尊卑的接触。“二公子是想要先用些点心还是直接回房休息?”
她低,尽着奴婢的本分。
回应她的,只有嘈杂的雨声,还有天边隆隆的闷雷……
“你仍是忘不了大哥么?”
良久,深沉阴恻的声音渗入耳朵,比冰冷的雨珠滑过颈脖时更让她颤栗,引得她一阵心悸惶恐。
为什么二公子会知道?为什么?
她的秘密,她准备藏在心里一辈子的秘密,她原本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晓的秘密……
她,忘得了大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