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尧跟着温忻来到火车站,作为一个与出远门无缘的人,他进站、候车、检票……都显得很生疏,甚至招来了探究的目光,他不由眉头紧皱,加上出门时又和家里人说了谎,心情实在有些低落。
温忻也正是在这时候,第一次握住了他的手,轻软微凉的感觉,仿佛烟花坠入心湖,漾起绚烂温柔的涟漪,层层叠叠,心动无解。他不由握紧她的手,担心这片流云飘走。
“别紧张,我们之间的聚散,由你决定。”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语气有些怅然,可神情仍是那般清冷。
渡魂师。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师”
的级别了,既能渡魂,那渡人也不在话下吧,这次的旅行,是一场、横渡之旅吗?
肖尧惘然想起小时候看的一篇小说,男孩从出生起就被村里的神算下了谶言,若想活下去,这辈子都不能跨出村口的那条河。于是,男孩从小被大家称为废人,浑噩过了十几年,终于决定跨过那条禁锢他生命的河流——
感同身受的肖尧哭了一场,没敢看结局,只幻想着那是一场胜利。
“是这节车厢。”
温忻摇了摇他的手,牵回他的思绪。
因为是旅游淡季,温忻定的又是软卧,因此这间四人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火车行驶后,温忻便把门关了起来,两人默然相对。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不用客气。”
温忻支着下巴,说起两人初见时的常用语,淡淡一笑,侧头看窗外的风景。
火车越驶越快,窗外的景致如帧帧流淌的幕布般一闪而过,唯停在他眼中的,是她清丽的身影。也许人生旅途便是如此吧,一切都匆匆而过,最后留下的,唯有心底真挚的眷恋。
“你爸妈也是渡魂师吗?”
肖尧开口问道。
“不是,他们是普通人。”
温忻依旧望着窗外,清澈的眼眸陷入回忆:“我小时候,爸妈上班忙,我经常一个人在家。有一次烧,家里没人,只好自己去诊所看病。因为病得昏沉沉的,觉得路格外长,差点想坐在地上不走了,幸好有一只冰凉的手牵住了我,把我带到诊所门口。我以为是好心人,正要向她道谢,诊所的护士阿姨却走出来,夸我厉害,一个人来看病。”
“几天后,我打完针回家的路上,终于又碰见了她,她托我到一户人家那传口信,她好安心上路……那是我第一次同阴界结缘,后来这些事便渐渐多了。”
温忻言罢,轻轻扬起黛色的剑眉,一脉英气在轻柔的水色中漾开,凛凛的美丽:“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渡魂、渡人、渡自己。‘忻民之善,闭民之恶’,也许我爸当初给我取这个名字时,便是冥冥之中,感受到宿命的蕴意吧。”
“我爸妈和朋友都不知道我是渡魂人,只有同行,才能看出这份兼职。”
她见肖尧神情凝重,也不用他问,继续一一为他解惑:“因为是同行,我自然知道你们家的位置是鬼市的站点,所以在网上看到婚恋信息,就过来看看了。但我不是存心让你上当的,以为你爸妈只是想晚一些再让你接手。”
“想想也是,为人父母最希望的就是子女平安健康,如果能护你一生安宁无虞,为什么不呢。半路被人撞破了计划,确实烦郁。”
她弯了弯唇角,却牵不起微笑:“你看,人生如旅,在车上时并肩而坐、相谈甚欢,下车后便各奔东西、再难相见、”
“所以,你是用这段旅程,告诉我聚散本无常、江湖两相忘了?”
肖尧抬头看着她,目光暗沉。
“别这么快生气嘛,也许我是欲擒故纵呢。”
温忻给自己找台阶下,但终归有些被看穿的尴尬与歉疚,遂站起身去拿环保袋里的泡面,赔笑道:“我去做饭。”
泡面的香味给沉郁的房间增添了烟火气,但是肖尧从小在便利店长大,对这香味已经免疫,并没有提高旅行的兴致。他看着温忻在袅袅轻烟中吃着泡面,仿佛隔着一层前缘面纱般朦胧,分明是如此接地气的画面,她却有着一种能力,让他心底泛起蒹葭苍苍的浪漫与清愁。
“温忻,你来便利店,是因为害怕孤单,想找人携手相伴吗?”
“这倒不是,我是一个习惯了孤独的人,如果害怕,就不会继续走这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