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六年八月初,洛阳城外。
难民刘复礼,在其娘子李月娘的悉心照顾下,终于完全康复了。
刘秀才见李氏每日还须到绣庄干活,回来又伺候为他忙前忙后,请医师看诊、喂饭、喂药、洗浴清洁,晚上还要在那昏黄油灯下还要赶活计,一时之间感慨不已,又想起幼时二人青梅竹马的情形,悔恨直上心头,抱住李月娘大哭,赌咒誓要对结妻好,再寻回两个孩子,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熊毅和柳青是云府派去轮流监视那刘家的侍卫,每日将情况向大小姐汇报。这日说起刘秀才哽咽的情状,除了依山,其他人都有些动容。
刘秀才似乎确实转了性子,以前都还是靠家里那些薄田过日子,现在逃难出来了,也学着开始四处找活干,说是要攒够了钱,再去寻他那一双儿女。然而,他除了读过些诗书,身无所长,不能耕不能锄的,又不肯拉下读书人的面子去那些商铺当跑腿伙计,跟那些掌柜说话还带着股穷酸气,最后只能在街上摆个摊替人写写家书、卖卖字画。
也就过了十来天的光景,他就被磨得有些毛躁起来,想起了当年在父亲还在时的幸福时光,便又开始喝起了那杯中之物。最初只是喝一点点,抒一下心里的苦闷,渐渐地又变成了买醉,醉了开始酒疯。被李月娘劝阻之时,便开始拳脚相加,待醒过来后又是一番痛哭流涕、捶足顿胸,求李月娘的原谅……
这事情被姬毓祺知道后,忿忿不已,直骂那刘秀才不争器,原来他之前还真的冤枉了依山,也开始对那李月娘的思维表示不解。
依山听说这事后,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本刘秀才刚摆摊时还以为他真能悔过的,却没想到真是意志力薄弱,这李月娘真是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了。
八月的洛阳,雨时不时来上一场,伴随着雷电轰鸣。
周国稍微高一点的房子都已经装上了避针,人们也都熟知如何避雷了,却没想到八月底,洛水边上竟然有人被雷劈死了。
官府的差役仵作去查看,现竟然是前些时日那桃色新闻的主角、陈州来的难民秀才刘复礼。
经查,刘秀才是醉醺醺地拿了壶酒出的酒馆,那时还没有下雨打雷的,恐怕是他一时喝醉,在洛水边睡了下去,忘了雷雨天要避水的了。差役们还在尸不远处现有些被雨水冲散了的呕吐的秽物痕迹,证实那刘秀才是醉倒在水边,恰逢雷雨,被雷给劈到了……
这事很迅地在洛阳城里传开了,依山听说这件事情,被吓着了,这是真的意外呢?还是有人故意干的呢?
好吧,她疑心病太重,生点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谋杀上靠,前世工作留下来的后遗症。不过这个世界没有绝缘的橡胶和塑料,应该不会有人在大雷雨天冒着生命危险去水边谋杀的,而且大家都还不懂那其实是电杀的人。这么说来那么还真是意外了,哎!这个结局怎么这么血腥呢?李月娘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事情吗?
想了想,依山决定去看看那现场。
无论古今,人们都很好事,这是依山到达那事地点得出来的结论。
那水边上已经围上了好多人,有官差看着人群,不让他们靠拢,依山见状嘟囔了一句:“应该搞根警戒带”
。
看到围了这么多人,依山只好叫车夫把马车停在了外围,等待人群散去后再看看现场,也不知道到时现场被破坏得怎么样了。
又过了好一阵子,她看到姬沐川骑着马、姬毓祺坐着马车来了。
那二人都看到离人群较远的地方停了辆云府的马车,车背后的牌号正是“洛3零零零2玖”
,不过车旁边两个随侍的丫环都在,看来人还在车里,便都停在了云家马车的旁边。
“依山,你也来了?”
依山听到这声音,暗自腹诽虽然咱们是老乡,可我什么时候和你这么熟了?然而,还是得下车行礼:“见过王爷、皇子殿下。”
“你最讨厌的就是礼多!对了,一起去看看吧!恰好你会这个。”
姬毓祺说道。
依山摇了摇头:“我不去,于礼不合。”
这人提的建议怎么就这么古怪呢?让一个小女孩当众跑到犯罪现场去验尸?毛病吧?
姬沐川闻言也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可不行,就连你也要呆在这里,不能靠近。”
“就是,你还是收敛点的好。”
姬沐川闻言点点头,面带凝重地朝那现场走去。
姬毓祺则很不满地看着依山:“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我还不想被当成怪物看,你也注意点分寸的好。再说你去了能看出什么来?热闹?”
电击现场有什么好看的?整个湿透了的人就是个导体,不用脑子都可以猜出尸体的外部特征。
姬毓祺气闷地和依山一起在马车边上等着。
好一会儿,姬沐川方回来,说那刘秀才身体部分被烧焦,仵作认为是雷击的。
依山闻言没有多话,只是点了点头。
再过了一段时间,依山看到李月娘跌跌撞撞地跑来了,拨开人群,冲到那尸体旁边。
因为前面有人群挡着,依山只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哀号,整个身体猛地震了一下,以前这种情况经常在解剖室生……
姬沐川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忙问道:“云小姐无事吧?”
依山深吸一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清了清嗓子,说道:“无事,王爷放心。”
声音却是掩不住的低沉暗哑。听出了自己的失落和无奈,她赶紧福了福身:“王爷、皇子,我先告退了。”
坐在马车里,随着那颠簸慢慢陷入自己的思绪,依山有些无措,对李月娘来说,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呵?她还能帮点什么忙吗?或许一开始就应该找人给这个逆来顺受的女子洗脑?或许她的初衷是好的,可对这个社会了解太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