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還未明白辛夷的話語,肩上的手臂便收了回去,辛夷也往後縮在床腳。
這座小鎮的氣氛過於陰森,就連蟲鳥也不願前來棲息。窗外只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窗內的兩人也進入了無端的沉寂。
他感覺自己的頸部還留著一點溫暖的餘韻,臉上還殘留著屬於辛夷的吐息。
金鵬臨走前說過,這是能讓人做美夢的護符,所以他總要在深夜前來收割。
摩拉克斯細細想了辛夷的話語與動作——難道她的美夢,與自己有關麼?
這樣親密的動作與話語,是跟夢境中的他所養成的習慣嗎?
只是一瞬間的思索,便讓摩拉克斯掩藏在外袍下的手攥緊。他一面覺得自己好像打通了什麼竅門,快要學會那種未知的情感,一面又羨慕一個不存在的自己。
另一個自己,竟然能夠擁有如此親密的相處,讓他升了從未有過的情緒。
這種情緒,名為妒忌。是他還未理解愛情時便明白的情感,是羨慕的另一面,是被世人所唾棄的負面或黑暗。
現在,它出現在了一個神明的心中。
從前,他是在天空島的旁觀者,是這天下棋局的觀眾,是從未真正正視過人類情感的神明。
現在,他是來到大地的游者,是天理棋盤上的一員,是被塵世之人拉入紅塵泥潭的同淪者。
摩拉克斯有些模糊的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多年觀察人類的經驗告訴他——不要打草驚蛇。
感情,是需要一點點積累與推動的。
他將攥緊的手鬆開,面色不變,朝著辛夷伸出了手,仿佛剛剛發生的一切並不存在一般。
無法言說的心事,或許能成為某個時刻的關鍵。看過那麼多的棋局,摩拉克斯在誘敵深入這一方面,有著許多的領悟。
他越是不在意,辛夷越是為此愧疚。她愧疚過許多回,都被埋藏在心底。
不斷深埋的情緒就像炸藥,只需一點火花,便能迸發強大的力量。
辛夷本來就覺得,在夢境中肖想自己與鍾離先生的關係是一件不太禮貌的事情,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還將現實世界的鐘離先生褻瀆了。
甚至在剛才的某一刻,她想要回到夢境中的世界。
夢境中的世界太美好了,她與鍾離先生情投意合,眼見著就要談婚論嫁了。
美夢總是不夠的,下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遇上。
這夢境還不肯讓她更加圓滿一些。
辛夷看見鍾離伸過來的手,心裡讚嘆了一句對方的寬宏大量,又不免想起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為本就不好的心情添上一層烏雲。
鍾離先生著實是個貼心的神明,倒顯得她有些遮掩了。她也不是個虔誠的信徒,卻妄求屬於神明的垂憐。
如今放在辛夷眼前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在面對心上人時保持鎮定,並繼續同他做個好朋友。
對於摩拉克斯而言,他既然模糊的感受到了情感,並在其中明白了自己的訴求,那他的目標,便是得償所願。
事已至此,辛夷不想吐露夢境得內容,也只能裝作沒有發生一般,若無其事地問起了昨晚的情況。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摩拉克斯上來便是一個道歉——道歉他昨晚擅自將那瓶清心丹送給了名為金鵬的夜叉。
辛夷哪裡會因為這件小事而怪罪他,這種丹藥她要多少有多少,都是剛剛煉丹時拿來練手的東西。
為了證明這件事,她又從包里拿出了滿滿一桌的清心丹,試圖減少對方的歉意。
但摩拉克斯最主要的情緒是尷尬。之前在路上,他為了尋找話題,將這瓶丹藥夸的天花亂墜,未曾想這是如此尋常的藥物。
剛剛他放過了辛夷一次,這一回,辛夷也放過了他,並未追問下去。
摩拉克斯便接著剛剛的話講了下去,從護符當中含有讓人做美夢的成分,到夜晚有夜叉前來收割的事情。
名為金鵬的夜叉收下了丹藥,若是有用的話,還會找上兩人接頭。
兩人一致覺得,目前最好的行動就是不行動,稍微探探那邊的紅色心臟,看一看這邊人類的生活,找找有沒有什麼異常。
摩拉克斯以己度人,認為那名夢之魔神不會計較領地當中的一兩個缺漏,只要金鵬給出的量沒有太大浮動即可,五名夜叉當中,總有幾個能找準時機,來告知他們其中的詳細。
最關鍵的部分是摩拉克斯展現出來的實力——作為夢之魔神的下屬,金鵬能夠判斷出兩者的強弱。
五夜叉之間偶有嬉鬧,在大事上絕不隱瞞。他們知道,這是一個擺在眼前,讓他們做決定的機會。
他們不清楚對方的性格,不知道在答應下來後,對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夢之魔神,但他們本身的計劃雖然看似完善,卻要面臨來自夢之魔神的不斷追殺。
至少,他們能夠讓這裡的人逃出去,然後靠著這位魔神去殺死夢之魔神,減少一點威脅。
這一次會面,來的人是浮舍。他剛剛在夢之魔神收下受了傷,名義上正在修養,趁著夜色來到了旅店。
看著對方好不容易遮掩的兩隻手,辛夷馬上將人迎進來,關上了門窗。
他們在白天的探查可以說是一無所獲,深紅色的心臟也有眾多守衛把手,摩拉克斯在靠近一些後便迅退出。
難怪設下重重限制,原來夢之魔神就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