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宮笑塵連挽回面子的說辭都想不到,跌跌撞撞落荒而逃。
外面晨光熹微,第一縷陽光越過窗戶照了過來,他卻轉身而去,一腳踏入黑暗,至此再也看不到光明。
鄭為宣替他打抱不平,說他被騙了,他的小助理向他推薦顏星耀,以便從中獲取回扣,至於證據,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證明。
宮笑塵最討厭被人算計,所以鄭為宣遭了殃。
宮笑塵不是傻子,即便鄭為宣掩飾得再好,在他面前也近乎透明,他的心思再明顯不過,得不到就要毀了他。
他應該是對孫微言有好感,眼看孫微言與他無緣,就要借宮笑塵的手讓孫微言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鄭為宣打錯了算盤,宮笑塵沒辦法毀了孫微言,只能毀了打破他美夢的鄭為宣。
如果不是鄭為宣自以為是地向他挑明這場騙局,宮笑塵還可以活在自己的黃粱美夢中,是他告訴自己,他的小助理不只不喜歡他,還帶著目的接近他。
宮笑塵故意沒有打草驚蛇,他平靜地掛掉電話,轉頭讓管家找個人暗中調查鄭為宣和他的公司,行賄受賄、財務造假……大到土地性質,小到房間衛生,他不信找不到他的把柄。
鄭為宣大概做夢都想不到,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宮笑塵會如此雙標。
同樣是對他的背叛,他對鄭為宣恨之入骨,殘酷得要把他這個沙子碾成灰塵,對孫微言則輕輕放下,卑微得願意把這粒磨出眼淚的沙子好好留在眼裡。
很多人都說宮笑塵心狠手辣,得罪他的人沒有好下場。
事實也確實如此,「天涼王破」這種事絕對不只存在於小說里,只要宮笑塵想,他有的是辦法讓人臣服,鄭為宣是,孫微言也是,不然也不會一聲不響就把人帶回家。
這片廣袤的莊園既可以是人間仙境,也可以是囚鳥的牢籠。
宮笑塵相信,只要人在他這裡,他一定會讓孫微言愛上自己。
人們都說想要抓住一個人,先要抓住他的胃,宮笑塵打算給孫微言做一頓飯,飯還沒做好,情勢陡轉,不知道為什麼,孫微言竟然同意了。
可能是為了顏星耀吧。
大概三年五部戲的合約還不夠,他想幫顏星耀爭取更多,入股電影製作公司,參與電影立項製作,獲得更大的成就,無論是藝術上的還是經濟上的。
宮笑塵站在樓梯上,抬頭看著追過來的人,孫微言天真爛漫的笑像水晶一樣透明,只有宮笑塵知道這個笑有幾分真幾分假。
他在失落與悵然中徘徊,又為自己還有幾分利用價值感到慶幸。
真好,他的小助理還願意過來,哪怕是偽裝出來的虛情假意。
宮笑塵張開雙臂,接納著不屬於自己的人。
他在孫微言靠近後一把將他拽進懷裡,拼命汲取他身上青草一樣的氣息,又生怕失去他似的狠狠將他按在胸膛,直到孫微言發出痛苦的呼聲,他才從一個瘋狂的念頭中甦醒。
有那麼一瞬,他甚至希望可以獲得美杜莎的垂青,和懷裡的人變成一尊永不分開的石像。
宮笑塵這才知道,原來變成石頭不是詛咒,而是天底下最美好的祝福。
他戀戀不捨地鬆開他一點,摸著他的後腦,問他餓不餓。
他故意賣個關子,讓孫微言去餐廳等著,自己則去廚房準備早餐。
人還沒到廚房,宮笑塵已經有了主意,就做皮蛋瘦肉粥。
那是因為他想到了孫微言喝粥的樣子,一口氣吃到底,吃完後還意猶未盡地舔著上唇,讓人無端聯想到喝完奶要舔鼻尖的小狗,要不是自己端坐在一旁,他大概會旁若無人地把碗舔乾淨。
宮笑塵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
他不想問家裡的廚師怎麼做皮蛋粥,那些人說不上兩句就要上手幫他,最後又成了他們做的。
他把那些人趕出去,獨自一人站在偌大的廚房。
正式開始之前,宮笑塵找來了菜譜,什麼蔥姜切絲、用澱粉生抽醃肉之類的,看上去很簡單。
他做得非常用心,菜譜讓幹什麼就幹什麼,一步都不敢錯,後來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做出一堆狗都不吃的東西。
宮笑塵認命了,他在廚藝上確實沒什麼天分,但是當孫微言說要給他做三明治時,他也沒有坐享其成,而是和他一起來到廚房。
廚房在離餐廳不遠的地方,宮笑塵在前面帶路,孫微言習慣性地跟在後面,他們一向如此,孫微言並沒有什麼不習慣。
可是今天的宮笑塵極為反常,只要孫微言掉出他的餘光,哪怕只有一個手臂的距離,他也會馬上停下,側過身子等他跟上來。
孫微言不知道他在等自己,宮笑塵停下,身為助理的他也會停下,然後和宮笑塵一起向後看。
在看什麼?
孫微言不明所以。
「過來。」宮笑塵等不到他,只好出聲提醒。
「哦……」孫微言答應一聲,跟在宮笑塵的身側,只是沒走幾步就又落後了。
如此反覆幾次,宮笑塵終於忍無可忍。他轉過身,一步上前握住孫微言的手,十指相交,彼此嚴密地鑲嵌在一起,仿佛天生如此。
這下,孫微言再不會逃離他的視線。
在宮笑塵的帶領下,孫微言不再落後一步,而是和宮笑塵一起並肩走入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