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兄,你从哪里偷回一个叫花子?”
“老范啊老范,没想到你老小子还好这一口,看错你了。”
“嘿,老范暴露本性了,咱们今后得离他远点儿。”
“是极,是极,知人知面不知兽心矣。”
山路上,遇到好些相熟修士,众人纷纷取笑抓着一个面色苍白凡人不放的老道,熟不拘礼,什么痛心疾的玩笑荤话都出来了。
范巨然回以哈哈大笑,用浑话夹枪夹棒还击,热闹着度也慢了下来。
走到半山腰一座青砖院子前停住脚步。
听得招呼声,朱红木门“吱呀”
一声从里面打开,两名容貌俏丽约二八年华的苗条女子,穿着华丽襦裙,立在迎门道左边侧面,裣衽屈身行礼,异口同声娇呼“老爷您回来了”
,幽兰香气扑鼻。
范巨然提着踉踉跄跄的年轻人跨过门槛,走了几步,身后木门自行关拢,道:“起来吧。桃儿,你去厨房烧水,准备沐桶冷热水等物。杏儿,你去找一套老爷我的旧衣旧鞋,给这小子穿用,过些日子,再叫裁缝上门给他定做几套衣服。”
两名女子嗅到外来男子身上的难闻酸臭味,其中叫杏儿的婢女微微皱起鼻子,同声应“是”
,低头退下各自去忙碌。
老爷带回一个头怪异的花子,她们不敢有半句置喙。
陈谋在老道放开手之后,他再也憋不住了,蹲在青砖道上干呕出声,还好,肚子里没甚么存货,酸水上涌,又被他强行咽下,总算没有弄脏干净院子。
好大一阵,眩晕难受劲过去,后背满是虚汗,肚子饿得不争气咕咕乱叫。
陈谋浑身无力仍然慢慢起身,用脏破得面目全非的袖口,轻轻擦拭去眼角的泪水,在脸上蹭出两道明显黑印,朝盯着他打量的老道微微躬身。
语言不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将礼数用周到吧。
范巨然指了指院子左边的石凳,示意去哪里坐等。
老道故意让年轻人在路上吃些苦头,没有用法术特意护着,对于年轻人的各种反应和沉稳表现,颇为满意,能够这么快恢复,年轻人的神魂之强,如同璞玉,令老道心底越看好。
或许可以加大培养力道。
且再观察吧。
范巨然径直走进正前方的堂屋,坐下来自斟自饮。
陈谋缓步挪到院子西边滴水檐内的石凳坐下,打量着眼前坐北朝南的四合院。
东边是厨房、杂物间等三间房,青烟从烟囱冒出,袅袅消散在空中。
正面堂屋两边各有卧房、偏房和小屋,西边也是三间房,由屋檐走廊连通,万字格窗棂裱着蒙蒙半透明油纸,大块麻石台阶,中间是大片空地庭院,一条青砖路分做两边,靠近正屋的地面修建着几组圆形花圃,各色花朵开得正艳,给古板的建筑增添了几分色彩活力。
名叫杏儿的尖脸女子托着一叠衣物从正屋偏房走出,沿着走廊来到厨房侧面,打开房门走进去,和桃儿摆布沐桶,低声说笑,不一会两人走进厨房,合力抬着热气腾腾的木桶出来,忙忙碌碌好大一阵,将冷水、热水安排妥当。
杏儿走到西厢房前,离得五步远,伸手相请大剌剌坐着的乞丐客人去沐浴。
陈谋从考究窗棂格式样和瓦当花纹的出神状态回醒,忙站起身,他听不懂女子的话语,却也明白对面房间的布置是为他准备,他能从女子眼神中看出隐约的嫌弃。
钻进临时浴室,陈谋将房门关上落闩。
目光从凳子上摆放的半旧青袍、白净毛巾、黑色鞋子扫视,落到一个木盒放着的一颗暗黄色表面略显粗糙的鸡蛋大珠子上。
他拿起珠子放鼻端嗅了嗅,有皂角混合花香的气味,以他科班出身的丰富考古知识,知道这是洗澡去污用的“澡豆”
,这个世界和古代宋朝有颇多相似处。
飞快脱去身上泥糊糊的几层破衣,解下用布条绑脚上裹着泥污像草鞋的睡鞋,将臭熏人的袜子塞进睡鞋内,连同内裤一起裹在衣物堆里,他将七枚铜钱和古玉、火镰火石单独放在一边。
钻进浴桶仔细清洗,一颗澡豆被他搓得只剩鸽卵大小。
洗了两次水,擦拭干净全身,拿起凳子上的衣物抖开,从内往外一层层穿束整齐,套上足袋用布带绑紧,穿上鞋子,稍有点小了不合脚,将就着穿吧。
他学过古代衣服的穿戴和礼仪,大学时候追时髦,偶尔还穿汉服外出,与汉服爱好者成群结队骚包逛街。
将苍璧古玉和铜钱就着木桶中剩下的冷水清洗一番,擦净收进左边袖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陈谋打开房门,拎着那堆又脏又臭的衣物走出,放到院墙角落处,用火镰火石打着火烧起来,他不允许留下暴露身份的太多物证,虽然可能没用处。
稍等了一会,走进沐房将双手洗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