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打开门做出请的姿势,“莺莺姐,请进。”
杜莺莺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进来,不过她并未落座,而是在室内转了几圈,因为杜姜又是在屋子里种菜又是种花的缘故,每个墙角都堆满了东西,而且梁上也是挂了不少的玉米棒子、辣椒以及风干的肉之类的,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这个狭小的房间内更显得小了,但看完一圈后杜莺莺才在炕边落座,没办法谁让杜姜将屋子弄的太满,连张桌子都已经放不下了。
待落座后杜莺莺看着正在倒水的杜姜,冷不丁地开口道,“我要搬家了。”
啊?杜姜回头,一脸的茫然,“莺莺姐,你要搬家了?”
“嗯,去镇上,我爸要去镇政府上班去了,虽说只是一个小科员,但也比在村子里好,起码工资和待遇都还是不错的”
,杜莺莺接过杜姜递过来的水杯,她摩挲着杯子的外围,看着这造型简单可谓是有些粗糙的木杯子有些感慨,“你的性子一如既往,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裕,都能生活的很好,这一点我不如你,杜姜,虽说我以后还在小学上班,但你我见面的次数只怕是要少了许多。”
“恭喜姜姐,我偶尔也去镇上寄信买东西,或许还能碰上也说不定”
,杜姜赔笑。
但杜莺莺却摇了摇头,“等许知州上班后,我爸会提起我们的亲事,杜姜在帮我一个忙吧,捎话给许知州让他年后去提亲”
,说着杜莺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报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长条形的东西递给杜姜,“你先拿着,等我走了在看,这也算是我的谢礼,从此之后你我应该不会再有牵连,所以你也不必将自己弄的如此寒酸,杜姜,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以后安好。”
杜莺莺的话没头没尾的,杜姜看着手里的长条想要拒绝,谁知杜莺莺已经起身往外走,她想要追上去,却被走到门口的杜莺莺制止,只见杜莺莺转身看了过来,“希望你安好”
,嘴型张开,是无声的“红娘”
二字。
杜姜的脚步止住了,只能就这么看着杜莺莺走出房门,看着房门被关上,看着满是陷于漆黑唯有手里的长条因为报纸的颜色而有些亮度。
杜姜抿着唇回身点燃煤油灯,随后小心翼翼地展开手里的报纸,随着外层的掀开,露出里面的一个镶着红宝石的金簪子,金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但都抵不上那红宝石的璀璨。
杜姜的呼吸有些急促,微微闭目,半响之后又缓缓睁开,但胸口的跳动依然剧烈,因为这跟簪子她见过,这是相府小姐的陪嫁物,是她亲手归置并放在小姐的梳妆台上的,后来在她出嫁时这簪子又成了她的陪嫁,从出嫁到再次归府,这跟簪子都一直牢牢地插在她的鬓里。
许是门缝里的风,亦或者窗户缝隙的风,煤油灯的灯芯微微的晃动,连带着上方的火焰也抖动了起来,拉着墙上的簪子的影子都扭曲起来。
杜姜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收起簪子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下来的。
苍黄的天空,大地被鲜血染红,杜姜一身的布衣茫然四顾,她的脚下都是尸体,那身上的盔甲是那么的熟悉,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明明早上还一起吃饭,可是如今都已经面色青白地躺在这地上了,任凭从城中奔过来的妇女老弱怎么叫、怎么推搡都没有反应。
杜姜一脚深一脚浅地穿过尸海,靠近那被红缨枪穿过身子却又支撑着不倒下的尸身面前,头顶的盔帽早已经被人打飞,丝凌乱地被献血沾染在脸上,糊的满脸都是,杜姜分不清那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看着那依旧握剑的手,杜姜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颤抖的手抚上那人的脸,可惜那双锐利的眼却再也睁不开,也再也无法看自己一眼。
浑浑噩噩,恍恍惚惚,从边关到相府,杜姜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恢复,但也不过是短暂的麻痹罢了。
因为答应了那人不得死所以才赖活着,可惜世人却不肯放过,许是不该寄居,亦或者是遗孀的身份,渐渐的流言蜚语起,尤其是在小姐久久未孕的情况下,杜姜的处境越来越不好,直到一碗粥,五腔六腑的痛让杜姜跌落在地,垂心顿足却也抵不过那由内而外的痛。
闭眼的那一刻杜姜没有恨只有解脱,她想她这不算是违背了诺言,她想他了。
睡梦中杜姜满头大汗身陷去过去而无法自拔,还是那清晨门外的洗漱声和水盆落地的声音才让她挣脱梦魇。
杜姜虚弱地撑着坐起来,额头上遍布冷汗,即使是窗外明媚的阳光也无法驱逐她内心的冰寒,杜姜看着那从窗帘缝隙折射进来的明亮的阳光,猛然很想去见霍阳,想问问他,那长枪穿过胸口时是否也这么痛,但是却又不敢,甚至有些怯懦。
“哗啦啦~”
的水声此起彼伏,“咚~砰~”
水桶落地的声音,那是院内打水的声音,杜姜掀开被子又拉开窗帘,任由那刺眼而又明亮的光顺着窗户射进来,虽然清晨的光不是很暖,但也足以驱散梦境的阴霾。
“姜姐,你起了吗?我们一会就出了”
,门外俞春晓的喊声越来越近,杜姜慌忙套上衣物去开门。
“春晓,这么早啊”
,杜姜扯起唇角看着来人,可惜脸上的表情有些白,让俞春晓很是担忧,“姜姐,你是生病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杜姜伸手抚上自己有些凉的脸颊,“做了个噩梦,没事,你稍等我一会。”
“不急”
,俞春晓摆手,“其他人也刚刚起来,姜姐,不着急,许是要去集市我有些激动就忍不住来唤你们,洗漱不急。”
“是啊,姜姐,真的不急”
,廊下的罗玥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困顿的模样看上去也是刚睡醒不久,“都怪春晓,我还想睡个懒觉,谁知道梦还没做完就被这人大呼小叫地给吵醒了。”
“是啊,俞姐坏的很”
,许是因为刚睡醒不久,段若美说话有些含糊,但这不妨碍院内的人都能听得到。
顿时众人都出善意的笑声,杜姜也跟着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