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唉你别这么拿高脚杯啊。阿乐,你这样很不规范的,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人。”
饭桌前,一位披着貂皮的妇女对正在低头抿酒的少年教育道,“手的温度会把酒氧化,喝起来就不舒口了。”
这略显突兀的指点让饭桌顿时有些冷场。被当众训话的少年顿时像触电一般把高脚杯放下,勉强挤出尴尬的笑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
“哎呀我也不是责怪你,你看这孩子胆小的。”
妇女对旁边的其他人笑道,旁边她的朋友跟着笑起来,“自从他父母让他寄住在我家以后啊,我可真是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可这小家伙啊真不好伺候嘞。你看这沉默寡言的个性,啧啧啧,像极了老叶。”
叶常乐对面人群出一阵附和的笑声,此起彼伏。说不上恶意,但也算不上友好。
“老叶那两口子到底去干嘛了?什么大生意啊,出国那么久了连孩子都顾不上。”
旁边的胖女士向貂皮妇女问道。
“嗐,这种神龙见不见尾的大人物我咋知道,兴许在人家达国家过上了好日子,现在又要了一个孩子也说不定呢。”
貂皮妇女说罢对低头看着餐盘的叶常乐喊道,“不过阿乐你别怕,哪怕你爸妈不要你,阿姨永远把你当自家孩子。你谭何德哥哥也永远当你大哥!”
胖女士呵呵笑着拍了拍口无禁忌的貂皮妇女,而叶常乐身边,被称为谭何德的年长少年低头看了叶常乐一眼,敷衍地笑了笑,只是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
叶常乐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种场合自己应该生气吧?但是似乎又没有生气的理由。毕竟无论是舅妈说的话还是大家的议论本质上也没说错什么,父母确实在自己小的时候就把他托付给舅舅一家人,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要不是时常寄来的生活费,都要被报失踪人口了。
这样的态度很难不让人信服舅妈的猜想。说真的连叶常乐自己都开始怀疑父母是不是已经忘了在遥远的祖国有那么一个倒灶的拖油瓶,此时一家人没准正在围在火炉旁享受着小年大餐其乐融融。
他缩了缩脑袋,却又被舅妈现一顿唠叨。“阿乐!说了多少遍了坐有坐样站有站相,你别整体佝偻着背,学学你哥!”
叶常乐连忙挺起腰板,耳边传来一声很轻但很露骨的哼声。
“哎呀你也别整天对阿乐那么严苛,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像你们家谭何德那么优秀的!”
舅妈另一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似笑非笑插话道。“我听说我家孩子说,你们家的谭何德啊去年模拟考又是名列前茅对吧?哎呦我家孩子要有那么争气我可就挺直腰杆多活十几年咯。怎么样,有看好的大学没有?”
舅妈一听这话顿时忍不住扬起的嘴角,“哎呀哪有那么夸张,这小子的学习啊我可是从来没有过问,都是他自己瞎捣鼓的。不过孩子啊打小就想去燕京,这次多半也是往那边考。”
“啧啧啧,皇城古都,看看你们家孩子出息的,以后啊肯定能把你们都接过去住大宅子养老咯。”
男人乐呵呵说道,舅妈一个劲摆手否定,脸上却笑得合不拢嘴。
这顿饭本来就是她为了庆祝和炫耀谭何德期末模拟考全班第一而开设的,现如今目的达成,这放在整个城市最豪华酒店的宴席(虽然只是最角落的一个小房间)就算没有白开。
在年关花个万把来块钱收获一堆赞美和艳羡,对一向节俭讲究的舅妈来说也算一项风投。而如今看来,收益满满。
叶常乐自然知道自己来这里只是陪衬,大多数时候是为了衬托表哥的英明神武。但是一个月前家里属于自己的那台老笔记本由于下雨天没关窗被球状闪电劈了个外焦里嫩,想要从舅妈那透支父母寄来的生活费自然得好好表现,抗拒但也没得选择。
……毕竟自己辛辛苦苦打了好久的ga1游戏存档还留在硬盘里呢,他舍不得丢掉那些珍贵回忆。父母不在,舅舅舅妈表哥对自己逐渐嫌弃的日子里,也只有关在房间看着游戏里的剧情体验一下被人重视的感觉了。
觥筹交错的宴席中,叶常乐终究是再没有动那杯高脚杯,即使他真的挺好奇这个价位的葡萄酒到底什么味道。
可没爹疼没娘爱的土包子,学人喝什么葡萄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