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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玉姬一生的独白（第1页）

我叫玉姬，原名陈阿玉。父亲是个砍柴工，也偶尔去搬运货物，每日赚得几十文铜钱，也够生活。母亲有个小摊子，卖点小玩意补充家用。家中清贫，但是几月还是得见荤腥，穿衣破旧但是干净整洁。

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窝在茅草屋里，父亲在院子中劈柴，母亲在厨房做吃的，我在院子里和小鸡小狗们玩耍。

那个时候的我从不曾意识到，那段时光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美好的。

我七岁那年，父亲进山被毒蛇咬伤，母亲散尽家财也未能救回父亲，一夜之间父亲去了，家也塌了大半。母亲伤心欲绝，几欲寻死，最后好歹为了我留下。那天她抱着我大哭了一场，第二日便整顿好誓要支撑起这个家。

可是老天又偏要和我家作对，那时官府出了新政策，需要各小摊贩去衙门做登记，得到允许才能出摊，那一张合格的纸需要耗费一钱银子。而那时的母亲，囊中五十文都不到，还要扣除生活的花销，实在无力支撑。

后来母亲又去做了很多工作，做绣娘熬坏了眼睛，打璎珞弄得手指僵麻，后来她只能去为别人浆洗衣服，换得每日微薄的工钱。寒冬腊月也浸泡在冰寒的河水里，生了冻疮，感染了风寒，也不敢请医吃药，熬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那时我终于理解钱财的重要性，没有钱的人，连死都只能等待。

十岁那年，母亲去世，从此世间再没了我的亲人。在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的时候，母亲临终托付让好心的医女带我进了医门。

在进入医门以前，我存着对医门的感激之情，我是想要好好学习将来报答医门。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我。当我没有反击，他们的恶意就越来越大。爆的那次是我在膳房不小心碰掉了某位弟子的饭菜，然后我就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被她们围着群起攻之。

我在她们的一片骂声中听到她们说我克父克母，说我不配和她们一同学习，说我的名字难听更是一个一个贱名。

我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不好，阿玉阿玉，父亲母亲常这样亲昵的唤我的名字，我觉得阿玉这个名字应该是好的，可是我不懂她们的恶意。后来我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恶意大部分是来源于嫉妒。我被带入医门，几乎是破格的，和我在一起学习的每个弟子都是经过努力的学习通过试炼进入医门的，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轻易的碾碎了她们的付出。小孩子的恶意不会隐藏，向来很直接，有一个导火索，一点就炸了。所以到最后，她们几乎不满足于口头的辱骂，动手将饭菜泼到了我的身上。

黏腻油荤的菜汤水从头淋到脚，我在那一刻感受到莫大的羞辱，她们讥讽的笑声几乎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都梦魇。

后来，还是教课医师出面制止了这一场闹剧，除了我，所有人都收到了惩罚。惩罚很有效，往后再没有人明着欺负我，只是偶尔有人使绊子。

后来在医毒两派的分流试炼中，我在毒派上的成绩更好，因此去往毒派学习。其实我更向往医派，父亲当初因蛇毒而死，我想医派是可以有解毒的方法。但是谁叫我微末的天赋，倾向了毒派。

在毒派的学习依然清苦枯燥，而我的成绩并不出彩，当初欺负我的那群人，却永远学得比我好。我虽然孤僻，独来独往，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会忍受欺负，我的善良不多，所以我很记仇。我一直记着她们当初对我的侮辱，所以我在等待机会报复。

我最开始想的是，在成绩上挫败她们，但是现实和我的想象相反。我听闻每个下山试炼过的医女，医术都会突飞猛进，而我老老实实的学习没有达到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想着，下山一趟或许会不一样。

于是在我欣欣期待中，我的十八岁来临了。但是我没想到最先来的，会是绯鸾医师的责骂。

那个病人我一直记得，她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体质偏弱，不耐风寒，所以风寒迟迟不好。我给她开了一剂猛药，但是我肯定是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的，我也没想到那个女子的病情会加重。

绯鸾医师来责骂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懵，因为我的成绩虽然平平，但是也甚少遭到医师责骂，而绯鸾医师不管前因后果直接对我一通责骂。我生气也难过，又有其她弟子的阴阳怪气，我脑子一冲动，就动了离开的念头。我向所有人证明，我没有错，我是一个很好的女医。

所以那天夜里我走了，走之前我去看了那名病人，我现她根本没有吃我的药，她甚至只是其他医馆派来捣乱的，所以什么病情加重都是假的。我气愤之时，更觉得绯鸾医师不可理喻，也坚定了我离开的想法。

独自行医的那段路上虽然辛苦，也风尘仆仆的，但我很自由，我也尝到了被他人奉为神医的甜头。

进宋府行医是我的一念之差，我是被布告上重金酬谢四个字诓骗了心里，若我想走得更远，就需要更多的钱财和更大的名声。可是我太天真了，完全没有预料宋姝仪恩将仇报的做法。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另一种恶意，叫多管闲事。

宋姝仪她恨我，恨我的出现，恨我治好了她脸上的红疹。如果我不曾出现，如果我医术不精，那么她就可以称病逃脱选秀，然后和她的情郎有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她就不用想到私奔这样极端的手段。可偏偏就是不合适的时间我不合时宜的出现了。她觉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后果也应该由我承担。

我进了宫，在选秀以前的那段时光令我恍惚，毫不夸张的说，皇宫是我见过天底下最奢华的地方，大到寝卧小到膳食，一切都是那么华丽精贵。如果没有宫女面目全非的尸体和那个毁容疯魔的秀女，我想生活在皇宫之中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

在这里我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命如草芥，别人要你死，让你防不胜防。于是我害怕了，我想离开皇宫，可是我求助无门，我只能求助于医门。一封一封的书信投向医门，那是我一声声绝望的呼救。可是医门没有回信，我的希望破灭了，宋家的来信更让我陷入绝望。

宋家要我认准宋玉姬的身份，做好宋玉姬，那么宋家就会帮我，如若不然，冒充秀女，等待我的只有死刑。

我无路可逃，只能认清现实等待选秀。

选秀那天，我还对皇帝抱有一丝幻想，期望他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可是出现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白苍苍的老头子，再华贵的龙袍也遮掩不住他衰败的生命力。他偏偏又选中了我，那一刻我真的是天塌了。

开始的时候，我不想侍寝，我真的不想面对那样一个皮肤褶皱、苍老衰败的老头，还有他身上随时散出的老人臭味，我做不到把他当做自己的夫君。

可皇宫是一个太现实又残酷的地方了。没有侍寝便是无宠，无宠就要受尽磋磨。先是吃食越来越差，后来干脆馊了，连每月各宫的份利都被克扣掉，冬日甚至连炭火棉衣都不供应，那个冬天，我差点没有熬过去。

这些我都能够忍受，可是当我被一个位分比我还低只因侍寝过承受恩宠的才人扇了巴掌，并且罚跪长街，往后越来越多的人都可以欺负我，她们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在最后一次无辜被罚五十大板，差点死去之后，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了。

我开始争宠，开始侍寝，开始真正成为宋玉姬。我痛苦不堪却又不得不戴上温婉贤良的面具。每一次和老皇帝的肢体接触，我都恨不得揭下自己一层皮，实在是太恶心了。

如果我这么痛苦，我就不要别人也好过。如果让我痛上十分，那别人就要痛上二十分。

我开始热衷于下毒、折磨人，听到别人的惨叫，还有血淋淋的血肉，我整个人都激动兴奋得不能自已。

那个时候我深受老皇帝的喜爱，协理六宫，摄六宫事，皇后之下我最大，整个后宫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后宫无人不惧怕于我，大权在握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老皇帝年老昏聩，我随便说几句他都十分相信。我说宋家有通敌叛国之嫌，他便信了，还说我大义灭亲有大义，再加上我事先做好的手脚，宋家很快被诛了九族，连三岁小儿都没能被放过，只可惜没能抓住宋姝仪。

宋家灭门斩那天，我亲自去了，满地的鲜血也没能浇灭我心中的仇恨火焰。

后来，我又派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宋姝仪，将她带到了我的面前。我在水深火热之中，怎么能够容许她踩着我的痛苦生活幸福。

我折磨了她半年之久，她亲爱的夫君因为瘸腿瞎眼半年后死了，我把她夫君的死讯告知了她，本来麻木已成人彘的宋姝仪再次鲜活的激动起来，她扑腾着像岸上濒死的鱼。我知道她的意思，她肯定在骂我呢，就像第一天抓到她时，她朝着我喊“你这个贱人！谁叫你多管闲事的！你活该！！”

是啊，我活该，我活该遭受这些，所以她也活该忍受这些。

大仇得报，我的心里只快活了一阵，又很快觉得空洞难耐，我知道我还有一个仇人没有解决，那就是医门。

我本该感谢医门的，医门养我教我，可为什么不救我呢？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我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