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着晏云之的这份淡定,桑祈也受到了感染,渐渐平静下来,抛开无谓的担忧,将心思专注放在自己的力量可以解决的事情上。
而夜闯捕头家事件中受重伤的男子,终究没有幸存下来。并且,由于捕头家里人只是身子感觉略有异样,并未出现财物失窃和人物伤亡,这件事情洛京府衙也就没有再继续追查下去。
桑祈却在读书累了,遥望窗外杨柳飞絮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总会想,那些人跑到一个捕头家里,到底是去找什么呢?
然除了手上这根小小的竹管,她也无从掌握更多线索。只得耐心地等待师父将用具准备好,开始教授她剑法。告诉自己别着急,别着急,按部就班慢慢来,一切从长计议。凭借她的特异体质,总能再摸索出什么猫腻的。
不几日,到了月底,剑法还没开始学,蹊跷也没碰到,闫琰来了。
桑祈对于他的到访很是意外,将其上下左右打量一番,盯着他的衣衫下摆问:“腿好了?”
“嗯。”
闫琰不太自在地应了一声,随她在院中坐下,将她的视线与自己的伤腿隔绝开来才安生,叹道:“别提了,这些日子天天在府里不能出门,可把我憋坏了。”
由于莲翩正在小厨房做东西,院子里没人服侍,桑祈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笑道:“需好生将养,否则以后落下痼疾,更有你受的。”
“哼,小爷这身子骨,强健着呢。”
闫琰仿佛不满于被小看,还特地起身,在她面前像模像样地迈了几个大步,蹦跶了几下,摇晃得腰间玲珑环佩叮当作响,挑眉道:“如何?”
看得桑祈止不住笑,怕他再把自己摔着,连忙道:“好极了。”
闫琰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
“不过,看你还没回国子监上课,怎的就先跑到我这儿来了?”
桑祈又问。
“哦。”
闫琰却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眸光微动,喝了口茶,才低眉把玩着茶盏道:“其实,我是来道谢的。”
“道谢?”
桑祈更是不解。
“你派人帮忙看护的那个茶园,是我家的庄子。”
说起这件事,剑眉星目的英朗小公子面色微红,显得有些尴尬。
“说来当真惭愧,闫府的事自己管不好,还得你这个外人来帮忙。”
他捏紧了茶盏,语气怨恼。
桑祈却不知,那黑面男子所在的茶园正是闫家的……这……又是怎样一种奇异的机缘巧合。
“那些长工也是,竟畏惧宋家,不敢告状,要不是事态闹大,恐怕现在我还蒙在鼓里呢。”
闫琰自顾自继续说着,猛灌了一口茶,道:“也巧了,那个被打伤的孩童,正好是我房里一个丫鬟的亲舅舅的二婶的表侄子家的,为此她还特地求我代为道个谢……”
这一大拨亲戚,听得桑祈云里雾里,头都大了,赶忙摆手道:“大可不必。”
而后面露尴尬之色,局促道:“其实这事我也有责任。”
“与你能有什么关系,你家又没茶园。”
闫琰一脸不解。
桑祈纠结一番,到底过意不去,还是将前因后果如实交代了,表明正是自己撒的那些石灰导致了宋家的凌霸事件。
闫琰听完,先是愣住,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半晌才回过神来,噗嗤一声笑:“哈哈哈……没想到你这边劝着我别跟人家作对惹祸上身,自己倒闹腾得乐呵,真不够意思。”
哪儿跟哪儿啊,桑祈泄气地白他一眼,“别提了,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报仇。要不是你惹祸在先,我也不至于……”
闫琰星眸弯弯,笑得如沐春风,抬手抱了个拳,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也别放在心上,此事怨不得你,说到底还是他姓宋的不对。就算他宋家的茶树全死了,也断没有跑到我家庄子要茶的道理。你有帮我的心,我还是要谢。”
话说开了,也就没了心结,桑祈又给他倒了杯茶,舒了口气,道:“你不怨我就好。”
“怎么会。”
眉眼清澈的少年爽朗地喝了茶,片刻后,面上却染上一丝阴霾,“要怨,也都怨宋家。我闫家和宋家的矛盾,也不止一天两天了。不然你以为,那么些茶园,他家的管事怎么教偏生盯上了我家的茶农?我只是没想到,最近宋家的人越来越嚣张,已经到了明着打压我们的地步。”
说着恨恨地一拳砸在桌上,咬牙道:“真是欺人太甚。”
个中深意,桑祈不太了解详情,但想来二人多年宿怨,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性情不和那么简单,若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也不是不能理解。便也啜着茶汤,感慨洛京的人际关系之复杂。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