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琰儿,你要记住,你十六皇兄跟其他的皇兄不一样,他是你最亲的兄弟,以后若有时机,你们兄弟一定要相互扶持……”
在他十四岁的生辰那夜,母亲给他披上了锦衣外袍,遣退了宫女,在长懐宫的楼顶端,指给了看了夜空的那一对双子星。
“琰儿,是你该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了……”
容颜苍白的少年,仰头看着天空中那一对璀璨的双星。
“我跟皇后是亲生姐妹,我们同时进的宫,姐姐册了皇后,我封了妃子,我们姐妹感情一直很好,同从四年,我们同时,怀上了孩子。”
母亲的双眼凄迷,怔怔地陷入了往事之中:“你出生的那一夜,天上星象异常的灿烂,国师卜出此乃应天而运封凶化吉的皇子,谁知道……”
她语调变得急促:“我苦熬半夜,却一直没有顺利分娩,当时,皇上就守在殿外,苦等许久,却迟迟没有听到婴儿的啼哭,太监却忽然来报,说皇后即将临盆,皇上便匆忙赶去了华阳宫……”
他自小聪慧,已经明白这深宫之间的凶险,只蹙着眉,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
“琰儿,这么多年来,我让你一直要孝重萧太医,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经年费心调理你的身体,而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萧伯伯,这世上,早已经没有了你!”
少年的身体轻轻一颤:“母妃,可是我生产得不顺利么……”
母亲的手痉挛地抓紧了他的手腕:“琰儿,不是你,是你们兄弟!你与德儿,是孪生兄弟!”
少年苍白的脸色也是一变,那位意气风名冠满朝的皇子,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兄弟?
“母妃,那十六皇兄为何——”
身旁的母亲用手帕掩住了嘴,低泣:“我不知造了什么孽……”
身旁母亲的手一分一分捏紧,神情突然莫名的恐惧:“你们兄弟出生时,是胸腹连体的双生子!”
“我当时,怕得厉害……你们……”
即使是母亲,她回忆起来当时的景象,仍然惧怕得浑身哆嗦:“这是不祥之兆……倘若皇上知道,只怕我们母子都会性命不保……你父皇当时不在殿内,我便苦苦哀求萧太医,他老人家仁心圣手,终究不忍看着你们死去……所以他瞒着皇上,擅自以绝世的医术,将你们分体……”
“所幸的是你们虽然连体,却分别拥有各自的官脏,因为一个孩儿先天心脏衰弱,萧神医在分离时,也是将精神气血都归流到了健全的另外一个孩儿身上,他也尽量只求能保住一脉,琰儿,你不要怪母妃,你们兄弟出生时,为了保全你哥哥,才会让得你先天不足,令你受了这样多的苦……”
她哀切的哭泣声飘散,他多想伸手抚摸她的脸,告诉她,琰儿一点也不怨……她是他的母亲,疼爱照顾他整整十四年的母亲,为了他的病耗尽心神的母亲……
只是,来不及了……
他挣扎着想要伸出手拉住她,却毫无力气,只能看着她渐渐远离……
母妃!
“侯爷?”
“侯爷——”
耳边有模糊的低声呼唤,他一头冷汗,挣扎着勉力聚集起神智,身体刚刚一动,全身的气血便逆流,胸口针扎一般的刺痛,他轻轻一颤,捂住嘴剧烈地咳起来。
身边的人将他扶了起来,将一个软垫塞在了后背,萧容荒极力地抿起嘴角,缓缓调理内息,强自忍住了喉咙间的呛咳。
眼前有些昏花,他费劲地睁眼,看到的是身着青色官服的御医正细心察看他的脉像,他勉强撑起半个身子,点点头:“张太医。”
“侯爷醒来就好,万岁爷一直在外殿守着呢,下官去开几幅药,侯爷身子弱,可要好好养着。”
御医行了个礼,走出了内殿。
长夜宫冷,寂静中只传来沙漏轻轻滴落的声音。
容德帝静静地伫立在鎏金烛台前,太医在内殿走出来请安:“皇上,侯爷醒了。”
“他怎么样了?”
“侯爷虽然醒来,但已是多年缠绵旧疾,这次雪夜如此长途奔袭,对身子损伤难计。”
皇帝的脸上神色莫测,只摆了摆手,太医退了下去。
宫女太监走动得悄无声息,诺大的殿内一片寂静。
他抬脚朝内殿走去。
正闭目静静地靠在床上的男子,清俊消瘦的容颜在锦绣华丽的床帏间,只映得萧容荒的脸一片煞白。
萧容荒睫毛一动,睁眼见是他进来,手微微地撑在床沿,就要起身行礼。
皇帝平和地吩咐:“躺着罢。”
萧容荒低低咳嗽一声,声音低弱万分:“君前失仪,皇上恕罪。”
皇帝坐在了榻前的椅子上,眼中隐含了复杂的关心:“身子感觉怎么样?”
萧容荒缓缓地呼吸,试图平复胸臆间的刺痛,答:“多谢皇上关心,已然无碍。”
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放缓了声音:“十七,既然已不在朝堂,你同我,何须这般生分?”
萧容荒沉默一会,掩住嘴角低低地咳嗽,过了好一会,才缓住了一口气,却开口问:“皇上是看了司天监的天象?”
“监事已经上表,两星轨迹交错争辉,必当陨落一星,以求盛世永驻。”
皇帝不带一丝感情地述说。
“皇上可信?”
“也不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