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国开国后很长一段时间选拔官员都是通过推举制,实行科举考试是最近十几年的事。以何方知为的官僚家族打压通过科举入仕的一代官员,从中央到地方的各个重要岗位几乎都是何家的党羽,派官员敢怒不敢言,渐渐形成了何派和派对立的局面。
顾乔的身份特殊,他自己是何派宰相欧阳迟恭的爱徒,同时又能够旗帜鲜明地为派官员说话,是派官员们寻求突破的关键人物。
这个道理在场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皇帝想以臣制臣平衡朝中的势力,就需要把顾乔放在一个巧妙的位置上。他看了看何方知,又看了看欧阳迟恭,“欧阳侍郎,顾乔是你的学生,你怎么看?”
“回陛下,微臣以为,顾乔资历尚浅,才有余而识不足,还需多加锤炼。”
项泽南听了这话心里好笑,这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
果然,皇帝对这个回答不怎么满意。
何方知见时机差不多了,正要站出来说话,三皇子却抢先一步道:“父皇,儿臣以为,欧阳大人所言极是。顾乔资历不足,若是提拔重用怕是有失公允。不若任命他为左拾遗,与他现在的官阶平级,又可给他一个学习政务的机会。”
何方知听了这话差点要气吐血!项泽南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左拾遗官阶还不到六品!
虽然官阶不高,但拾遗是天子近臣,可以每日参加常朝,甚至政事堂议事他都可以言。不仅政治身份重要,甚至在朝中的地位礼节上都不输高级官员,路遇宰相以下的朝廷大员都不需回避。
何方知的本意是想把顾乔丢到一个边缘部门,既搞不出大动静又方便自己监管,谁知这三皇子出手就是狠招,看皇帝的样子,似乎对这个建议还很有兴。
这个时候再反对已经来不及了,何方知瞪了欧阳迟恭一眼,这个废物刚才不说,反倒把机会给了三皇子!
“嗯,”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欣赏够了众人的表情才淡淡道,“老三说得不错,就这么办吧!”
顾乔搬到欧阳府以后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了,书局那边的人也不敢来宰相府催稿,没人打搅也没鬼打搅,十分惬意。
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日老师都要考教自己政事。
自那天不欢而散以后,欧阳迟恭没有再说让他和三皇子拉拢关系的话。
回京以后他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查廉州金矿的事,他在家里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父亲留下来的图纸,他想去翻老师的书房又没有胆子。
这天吃饭的时候他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金矿的事,欧阳迟恭最近对他甚是和颜悦色,颇有耐心地跟他说了一些当年的事,然后告诉他:“工部勘测工作完成以后都会移交给户部,不过廉州金矿已经归少府监管了,所有文书档案也应一并移交少府监了,你父亲的遗物里没有关于金矿的东西。”
顾乔点点头,“原来如此。”
欧阳迟恭状似无意地问:“你为何又开始关心金矿的事?”
“我之前在廉州的时候,听说很多人家的男丁去了金矿就再也见不到了,不知是不是生了矿难,有些在意这件事。”
“哎,”
欧阳迟恭叹气,“乔儿,你父亲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年矿道坍塌一事他确实负有一定责任。你父亲为人最是善良心软,不堪打击才……你不必对此类事情如此敏感,现在朝廷明令生矿难不论大小都必须上报,少府监不敢隐瞒,你不要多想了。”
顾乔听了这话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心里更堵了。
就算父亲对矿难之事心有愧疚而选择自杀,哪个父亲又会专门挑儿子从书院回家的日子悬梁自尽呢?
眼眶有些酸,一时竟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欧阳志文拍拍他的肩膀,“你别老是东想西想的,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跟我出去玩玩儿,过了十五你又要早出晚归了,我一个人好寂寞!”
“过了十五?”
顾乔撇他一眼,“现在还没有消息呢,说不定过了十五我就回廉州了。”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
欧阳迟恭道,“已经在拟旨了,过了十五你就正式上任。恭喜了,顾拾遗。”
顾乔吃惊:“拾遗?!”
他对于皇帝如何配他做过很多设想,唯独没想到的就是拾遗。这不是明贬暗升吗?而且还升了一大截直接成了皇帝的近臣!
“这……”
顾乔不敢置信,“何相那边……没意见?”
“何相来不及有意见,”
欧阳迟恭笑道,“是三皇子提出的,陛下同意了。”
欧阳志文见他爹喜形于色,脱口而出,“爹你不是跟何相关系好吗?这样他会不会不高兴啊?你现在站那边儿?”
欧阳迟恭听了这话立即黑了脸,嘴比脑子快的蠢货!这不是当着顾乔的面揭穿自己两头站吗?
顾乔把脸埋进碗里,拼命憋住笑,欧阳志文这个奇葩,总有一天会把他爹给气死。
顾乔对于自己老师的立场不予评价,他公开得罪何方知的时候,老师虽然生气,但还是尽力替他善后了。
欧阳迟恭这个人尽管心眼多得像漏筛,但对自己是真的好,加上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并不介意老师这一点不太上台面的城府。
只是他没想到三皇子会直接提议让他当拾遗,这就是公开把他顾乔划进三殿下的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