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恪一怔,接著篤定地牽起白玉弓的手:「有你在朕身邊,朕怎會不快?來,朕今日要與你把酒言歡。」
二人坐在桌邊,金壺小杯無比精緻,消起愁來卻十分不夠。
季恪平時甚少飲酒,今日實在憋不住了,一杯接著一杯,反覆斟酒、執杯、仰頭,偶爾勸一勸白玉弓,也不在意他究竟喝不喝,好像只需要那裡坐著個人就行。
酒過三巡,昏勁兒上來,他的話也多了。
「阿玉,朕曾經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旁人不知道,但你知道,父皇視朕如仇,母妃又……朕真恨不得自己只是販夫走卒之子……不,朕真恨不得自己不要出生。」
「怎麼會有那樣的父母呢?難道父母不都愛自己的孩子麼?」
「如果、如果朕日後有了孩子,朕絕對絕對不會那樣,朕會好好愛護他,不讓他難過,不讓他傷心,不讓他流一滴眼淚,不讓他……再經歷朕經歷過的。」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卻一味地要求朕,從來沒有人替朕想一想,除了你……」
「只有你在那時對朕好,只有你把朕當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朕當然喜歡你,阿玉,朕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朕若不喜歡你,那朕成什麼人了?」
「你不要擔心……但你也、也要理解朕,君後和大將軍畢竟也為朕付出了許多……阿玉,你一定要……理解朕。」
他的酒量一般,這次又是喝悶酒,滿肚子怨氣與怒氣一激,很快就醉了。
他一邊委屈地說著,一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白玉弓連忙扶住他,奪了酒壺,踉踉蹌蹌走去榻邊,一起歪七扭八地倒了上去。
突然,季恪翻身將白玉弓一壓,白玉弓「啊」了一聲,酒壺脫手,掉在地上發出咚咚響聲。
季恪一愣,想到了曾經類似的情景,一把將白玉弓抱住。
白玉弓雙手攥住床褥,表情十分複雜。
重逢以來,雖然一直同住同食,但季恪最多也就是牽牽他的手,摸摸他的頭髮,連摸臉都很少,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
他一直疑惑,一直糾結,如今總算……
嗯?
醉酒的季恪忽然睜開雙眼,茫然地盯著他,好像想在他臉上找東西。
「……陛下?」
「阿玉。」季恪喃喃道,「你是阿玉。」
「是,陛下……」
片刻後,季恪又閉上眼睛,撐著身體的雙臂一松,整個人倒在了床上。
白玉弓眼神空洞地躺著。
許久之後,身邊的季恪喚了一聲「宣兒」。
聲音很低,卻很清晰,足以令他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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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姜宣穿著中衣抱著涼被,光腳走到姜守的寢殿外。
「哥哥哥哥,我不舒服,我好難受。」
他一臉委頓,姜守開門一看就慌了:「宣兒?快進來,哪裡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