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霜客是个奇葩,据闻她在同门师兄妹中开窍最晚,人家都下山仗剑游六州了,她还在用木剑搅泥巴。当时她师父的师父江思故还吊着一口气,把她拎到跟前让她练剑,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气得江思故跳下床追着她打。这一打六七年,她总算学会了婆娑业火剑——的第二式。
这一式叫不为。
江霜客只会不为,其他的什么拔锋、什么无伤,她都不会,而她奇就奇在,居然靠着这一式,混成了婆娑门的掌门。起初,没人叫她“散还君”
,大伙儿L都叫她“一式娘”
。这是个笑称,她听了也不生气,还拿来做自称,直到数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东照山下有个城,是东照山境内的第一大城。城中常年车马阗拥,人山人海,供奉着一个名叫赦罪的神祇。也不知是祭祀方式有误,还是祭祀仪式出错,总之赦罪堕化了,在城中作乱杀人。
苦乌族作为此地的属主,自然要为其封天。他们先后派去了十几个弟子,但都无济于事。苦乌族的族长林长鸣亲自下山,却还是铩羽而归。眼看这一城百姓都要同堕,有一个人独自入城,用一式斩了赦罪。
那个人正是江霜客。
她饮酒狂醉,将林长鸣身后的林是非揪出来,拍了拍对方的肩,告诉对方自己这趟是来退婚的。在场的都傻了眼,她把信物还了,又独自出城,回北鹭山去了。
从那天起,笑称变敬称。
人人都知道,一式娘只会一式,所以不论敌手强弱,她永远都只用这一式,然而天下英雄豪杰数不尽,迄今还没有人能破她这一式。
明濯再看堂内,江霜客还跪着,头都要低到桌子底下去了。她把门规背了三遍,江雪晴说:“好师父,你记得就行。”
江霜客道:“不不不,光记得哪够?师父抄给你!”
她在袖子里掏了半天,还真掏出了一支笔。这笔的毛儿L都秃噜皮了,她也不嫌弃,沾了沾茶水,就在地上抄写。几行字抄出来,全都七扭八扭,跟她人一样,没一个是正的。
“是散还君,”
洛胥松开堂帘,站在明濯后面,“不信你叫她一声,看她应不应。”
门口位置就这么宽,洛胥进来了,两个人肩、胸相碰,像是商量好要挤一块儿L似的。明濯平日里看谁都一副“没意思”
的表情,现在碰上江霜客,居然有些踟蹰。
这可不像永泽。
“在外头那么凶,”
洛胥语气散漫,用很低的声音说,“进来连名字也不敢叫?”
凡事只要加上“不敢”
两个字,明濯都会给回应的。果然,他一说完,明濯就瞧他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有什么不敢”
。
明濯捏着纸人,真叫了一声:“散还君。”
江霜客一手撩着衣袖,一手奋笔疾书,听见叫声,头也不抬,连珠炮似的应答:“是是,是我!无事且退,有事稍等——雪晴,师父抄完了,你看两眼吧!”
她跪在地上,听见人进来,也不觉得羞,还
神采奕奕的。可是江雪晴眼睛受了伤,哪能看得见?
江雪晴习以为常,淡定起身,对门口行礼:“君主,御君。”
“知道的这是在抄写,”
洛胥往里走,跟明濯错开了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训诫。”
江霜客也不起身,就地坐下,笑说:“真是训诫又有什么?没谁规定师父不能受徒弟训诫吧。喔,这位就是君主?长好大了,我上回见你……”
明濯从前都在神宫,压根儿L没见过她,听她如此说,不禁挑眉:“你上回见我?”
江霜客用笔挠挠头,一拍大腿:“在昶城是不是?那会儿L你还是个小少年呢,跟你妹妹一块——”
明濯道:“那是明晗。”
江雪晴轻轻踢了师父一下,江霜客惭愧道:“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这几年一直在闭关,记不太清时候年月了,还请你不要见怪。”
“不打紧,”
明濯说,“以后别认错就行。”
“一定一定,”
江霜客殷勤道,“进来了快请坐,不要拘束。外头那么冷,都喝杯热茶吧。”
洛胥挑了张空椅子,端起茶杯:“头一回来你家做客,谢谢你的茶。”
江霜客掂量着笔,对江雪晴说:“你听御君这话,是嫌我自作主张招呼君主呢。”
明濯目光绕了路,跟洛胥碰一下。洛胥表情还是那样,他茶没喝,把茶沫拨了又拨,没接这茬儿L。恰好暮超回来了,把茶汤新换,几人各自落座。
这时,洛胥才说:“人都散了,你可以说说你来这趟的正事是什么?”
“你爹在的时候,正事都要酒过三巡再谈,”
江霜客抛了笔,“你这样开门见山的,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洛胥指了下门口:“那你可以起来,出了这扇门往左走,里边有我爹的牌位,你跟他喝完再过来。”
江霜客刚抄完门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