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桐木染上漆黑的血色,字迹在摇晃的烛光下逐渐扭曲,忽明忽暗。
烛火爆开细小的绒花,屋内一片寂静,一阵凉风从半开的圆窗吹进来,掀开帷幔,刮的暗色符纸哗啦啦的响。
脖子后面冷飕飕的,陆呦呦打了个哆嗦,抖着手将地上的牌位捡了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原身要在卧房里藏已故男配的灵位,毕竟这人就是她害死的,大约是心里愧疚?
但人都没了,死者为大,她不小心把人家灵位摔了下来,总不能就这么扔在地上。
“抱歉,不小心把你的灵位碰到了地上。”
挽起长长的袖子,陆呦呦弯下腰,将地上的牌位捡了起来。
漆木入手冰冷,纹理细腻,不似木头,倒像是寒玉,冻得人浑身发凉。
陆呦呦没有多碰,想将男配的牌位放回原处,但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原先放置牌位的地方,只好先将它摆在了桌上,无奈道,“燕将军,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
根据记忆,在成婚之前,原身只和燕霜行见过一次面,是在除夕夜宴。
高大冷硬的男人刚打完胜仗回来,冷冷地站在高处,一身漆黑蟒袍,覆着银色面具,气息凌冽,生人勿近,血气冲天。
听到皇帝给他和原身赐婚后,只淡漠地睨了她一眼,转头就走。
连装一下都不屑伪装。
原身是何等的好面子,被他当着那么多人下了脸,当时就恨上了。
等害死了男配,她更是心虚,从不在外面提他,这也就便宜了陆呦呦——
他两没怎么接触过,原身在男配那儿也就没有固定人设,当着他的灵位,她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算崩人设。
“公主,国师大人还在涉鹭亭等您。”
外头侍女出声提醒,陆呦呦没再墨迹,转身离去。
而就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一道深红诡谲的红芒从符纸松动处缓缓渗出,涌向了端放在桌面上的牌位之中。
……
宫灯在廊上摇晃,陆呦呦跟在侍女身后,看着周围逐渐被黑暗淹没的光亮,心里直打鼓,“799,你有没有觉得那边的树在动?”
自从天色渐黑,她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到处影影绰绰的,让人害怕。
799哆哆嗦嗦的:“宿主,我没看见树在动,但是我看见那树下面好像吊着一个人。”
陆呦呦:“?”
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视线不受控制地朝不远处的柏树下瞄,似乎、好像、确实看到了树下挂着一个随风飘荡的人影。
双腿一阵阵发软,陆呦呦心跳如擂鼓,步子越迈越大,很快就超过了前面的侍女,一口气冲到了不远处灯光明亮的亭子里。
“公主?”
侍女连忙一路提着灯小跑过来,心里十分讶异——
往常也没见公主多么喜欢宴国师啊,每次都是应付,怎么今日这般急切?
涉鹭亭位于花园中央,边上人高马大的侍卫点着几盏明亮的灯,陆呦呦快步走到亭下,在众人诧异的表情中端起桌上安神茶喝了一口,置身光明和人群中,总算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宴之潮一袭玄色长袍,见状笑道,“殿下今日倒是热情,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来见我?”
“国师说笑了,本宫岂是今日急着见你,分明是日日都想见你。”
陆呦呦随口说着甜言蜜语,“可惜国师事务繁忙,总是难得一见。”
宴之潮轻声笑了下,“哪里是我事多,钦天所向来清闲,一月总有七八日空闲,倒不似公主,每天都有约。”
他这话内容促狭,语气却毫无醋味,倒像是朋友之间的互相调侃。
宴之潮今年二十七,和原身一般大,样貌平正,勉强称得上俊秀,但一手勘测天象的本事十分了得,还是个风水大师,精通符咒。
陆呦呦想到卧房里的那些符纸,状似随意地问了句,“国师现在还在画符吗?”
原身以前也从宴之潮那儿求过不少平安符,所以她现在提起也不显得突兀,“本宫身边的平安符不知何时不见了,想像国师再讨要几张。”
这话不假,原身的平安符昨天晚上不见了,陆呦呦也是看见符纸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她本以为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谁料她话音才落,宴之潮就脸色大变,“公主的平安符不见了?”
陆呦呦点点头,宴之潮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们身上的平安符是取那厉鬼的心头血,和着朱砂、法咒、檀木一起熬制数月制成的,一共才得了那么十张,本以为至少能护他们三十年平安,这才堪堪十年,那鬼物就要出来了?
谨慎地屏退了左右,宴之潮低声询问,“敢问公主,近日可曾去了什么特殊地方,墓地、药馆?”
他现在宁愿陆呦呦是自己不听话乱搞,冲撞了其他鬼物,才导致护身符法力消耗殆尽消失,也不愿听到那厉鬼有一丝现世的可能。